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夏日迟见》作者:sun1998   文案:   迟凛希望他早一点遇见衍衍,最好是在他碰见言之扬之前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年上   现代 - 治愈 - 日常 - 忠犬   “这场故事里,你才是应当退场的那个。”   换攻,前花心风流攻   后高冷忠犬攻×果断决绝受 第1章 这次,是我不要你   夏宸衍离开那天,是个烟雨濛濛的周六。   像平常一样,周末言之扬是绝不会回家的。不是在某个夜店喝得烂醉蹦迪,就是找几个朋友组局开个派对。男男女女在豪华的别墅里纵情声色,场上充斥着脂粉欢娱,言之扬一定是游走于其中片叶不沾身的赢家。毕竟他不仅有一副好皮囊,还如此多金大方。言公子一掷百万博美人一笑,薄唇轻抚,明眸善睐间荡漾着风月无边。   只是这次言之扬可能没有留心,不同以往,这一晚上电话一次没都响过,微信或者短信一条都没有。   整理打包自己所有的东西。小到牙膏牙刷大到他买的摆件抱枕统统搜刮干净。整整齐齐三个大箱子堆放在门口。最后取下别墅的钥匙,寒星剑眸里是一汪碧潭无痕的清池,毫无留恋丢进门口的小碗——清脆零落的碰撞声再不能敲动夏宸衍的心,转身拉着行李出门,头也不回走得决绝。门后一室寂寥,关上的是三年的痴心妄想。   他爱过痛过,失望过伤心过,现在再没有一点兴趣与力气和言之扬纠缠。   雨过春洗的天空一第一次遇见言之扬的那天,只是他误把幻影泡沫认错,海市蜃楼当作真切。有些错误既然不能阻止发生,那么总要及时止损。   “言总,”灯火亮堂的舞池DJ播放劲爆摇滚的曲子,孙乾搂着怀里的小男孩,手不老实地揉弄男孩的腰,惹得人娇喘连连:“今天家里懂事了,没打电话催。”   “那是,”言之扬洋洋得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调教好了就是我说了算。”   舞池的吵闹与喧哗蒙蔽了他的眼,一杯一杯喝下不知道多少人敬来的酒,散场时人已经头晕目眩走路打晃,身旁一个漂亮的小孩乖觉扶住他的腰:“言总,您小心些。”   “我没事,还,还能喝。”对上小男孩含情带怯的勾引,调戏地摸了一把脸:“宝贝儿,皮肤真好。”   “我不仅皮肤好,”男孩贴近他下身:“床上功夫也好,言总要试试吗?”   “别骚,”言之扬拉过人吻得他软了腰身,又把人放开:“我只偷腥,不偷吃。”   这不是出轨,叫代驾摇开车窗,被风吹清醒了些,我心和人都还是小衍的,和别人只是逢场作戏。   有些人不懂什么叫错,所以也不明白为什么失去。   回到家时已是深更半夜,空无一人,少了平日里等他的那盏灯,和桌上温热的醒酒汤。言之扬啧了一声,夏宸衍又生气了,肯定又是跑了作给他看。然而心里却不着急,只要过几天等他气消了再哄一哄,还是一样会乖乖回到自己身边。   脱鞋,脱衣服,倒头就睡,什么程序都没变。   夏宸衍搬出去做的第二件事,是辞职。   “为什么要辞职?”上司表情严肃,拿着辞职信颇为不舍:“是薪水不满意还是和同事有矛盾?”   “都不是,”夏宸衍对外人永远温润如玉,却态度坚定不肯多言:“抱歉经理。”   叹了口气,还是挥挥手放人走了。   “谢谢您。”   收拾好东西离开,心情格外轻松。大学学的是小语种翻译,当初为了和言之扬同步才进了外企,已经找好了专门做翻译的公司,以自己可以同声传译的水平,饿是绝对饿不死的。   他要斩断和言之扬有关的一切,走,就要走得干净。   迟凛是看着夏宸衍进公司大门的。   已经很久没见他了,却不断听到关于他和言之扬的消息。比如言公子今天晚上在哪个别墅轰趴,哪个小模特又搭上了言总这条大船。以及……言总又和家里那个不懂事的吵架了。   他比上次两人见面时更瘦了些。迟凛把车停在路边,看着他进去又抱着东西出来。眉头紧皱,这是,辞职了?   “夏……宸衍。”   回头,奔驰车里的男人探出头和他打招呼,夏宸衍一脸惊喜:“迟凛!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好路过,”握着方向盘的手全是汗,面上却稳如泰山:“你这是?”   “刚刚辞职。”   下车开了副驾驶的门:“你去哪儿?我送你。”他其实知道言之扬住哪里,也知道两个人一直都在同居。   “青石路瑞景酒店,”夏宸衍没有推辞:“谢谢你。”   “不回家?”   “不回,”扣好安全带坐得端正:“分手了,在收拾房子搬家。”   一脚急刹引起后面车辆的不满,迟总满脸诧异:“分?分手?”   “这么惊讶?”夏宸衍笑了:“要是你都这么惊讶,别人知道了,该堵上门来追问我。”   “抱歉,我……”   “没关系,”他并不觉得是被冒犯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迟凛车技很稳,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可靠稳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夏宸衍在盘算怎么彻底摆脱言之扬,而迟凛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   他知道夏宸衍一定会和言之扬分手,却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   前公司离酒店并不远,二十分钟后奔驰停在酒店大门口。夏宸衍解开安全带,拿出手机准备转油费却被男人阻止:“不用,本来也顺路的。”   “不太好……”   “没事,”迟总拉开车门上车:“举手之劳。”   “衍……夏宸衍!”   “嗯?”   “如果有什么要帮忙的,”迟凛一板一眼说得很认真:“随时给我打电话。”   夏宸衍微滞,忽而一笑:“好,谢谢你。”   看着人进了酒店,男人才驱车往反方向离开。   我守住自己的心,小心掩护我的感情,如今你自由了,是不是我也有可以争一争的权利? 第2章 何必纠缠   言之扬多方打听,终于在瑞景酒店楼下把人截住,足足蹲了三天,才成功把人堵上。   周天晚上一身酒味回家的言公子睡醒后发现家里还是冷锅冷灶,最重要的是,这次夏宸衍连带着东西一起没了。   起初以为和以前一样,还是在和自己闹脾气,没多当回事儿,他这么离不开自己,最多过几天也就会回来,到时候再随便哄一哄也就好了。   可是过了快一礼拜,人还是毫无动静,如同石沉大海,别说打电话来问他想吃什么几点回家,他纡尊降贵地发消息,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被拉黑。   言之扬这才开始慌了。   平日里光鲜亮丽的言总难得灰头土脸,领带乱了,衬衣也不再工整,姣好的皮囊下透出一种倔强硬撑的狼狈:“夏宸衍,我们聊聊。”   手却被猝不及防的甩开,男人头也不回往前走:“我们之间没什么能再说的。”   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扯回来:“你他妈人一走,东西也带走得干脆,怎么,把老子当垃圾就扔了?你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我都已经在哄你了!”   “我没有在闹,”言之扬没从他嘴里听到过这么冷静的语气:“我觉得我说的已经非常清楚,我们分手了,如你所愿,也如我所愿;”   “你总不能让我拿个大喇叭对你喊,说言之扬我们分手吧。成年人,话何必说的那么清楚。”   收紧握住的手腕,眼底可见溢于言表的怒火和难堪:“我不信你要和我分手,你那么喜欢我,你怎么可能要和我分手!”   “有一点你说的不对,”夏宸衍用力挣脱他的禁锢,手腕子被抓红一大片:“我是很喜欢你,不过是过去式的喜欢。”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现在这副德行,是在纠缠什么?”   “是恼火于我说的分手,你言少爷被人甩了,所以忿忿不平?”   “如果是这样,你不用担心,”夏宸衍脸上淡然又讥讽的表情几乎让他几乎招架不住:“不会有人知道是我说的分手,你大可以告诉所有人,是你甩了我。”   “毕竟在他们眼中,一直恬不知耻缠着你的人,是我;”   “被你言少爷呼之即来招之即去的,是我;”   “知道你在外花名不断,花心不改还一直假装深情,却不拆穿你,还要等着你浪子回头的傻瓜,也是我;”   “我不想再做这种鸵鸟式一样自我高潮般的感动,你去游戏你的人间,”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这次,是我先不要你了。”   “因为我不需要一个熟悉岚省所有酒吧位置,走到每个卡座都能被认出名字的男朋友,也不想在他喝得烂醉后,一家家酒吧找人,最后看到他抱着别的男人调笑接吻。”   “我那是喝多了!正常社交而已!”言之扬迫切的需要证明些什么,脸上难堪与恼怒并存:“为什么要揪着不放,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小肚鸡肠做什么!”   夏宸衍打断他的话:“已经不重要了,你想玩玩,是我自作多情要当真。”   “你只是想找一个炮友,一个床伴,”夏宸衍脸上是自嘲的笑容:“其实你可以一开始说清楚,这样当我发现我的男朋友和人暧昧,找人上床的时候,也不会那么难堪。”   言之扬英气的俊眉皱成一团,四目相对他希望夏宸衍能看见自己的真心:“不是这样的,我以为走心和走肾你分得清楚。你不就是不喜欢我泡吧吗?我保证你,以后再也不去了,我会按时回家,我们不闹了行不行?”   “言之扬,如果你一定要假装糊涂,或者自欺欺人,那就让我把话再说明白一点。”   透过夏宸衍清澈苍凉的眼睛,他看见了其中不容置疑的决绝,感到了正蔓延至全身的恐慌:“我还会爱上很多不同的人;会和接下来每一个交往对象拥抱接吻,和他们做那些我很想做但你永远不能做到的事,比如躺在夏夜沾满露水的草坪里对着星空耳鬓厮磨;去南极冰雪荒凉的绝境看漫天极光鲸落潮生;或者在一个秋凉叶落的下雨天拉上窗帘,两个人在床上伴着雨声做爱。但是这些事情,我不想和你再有一星半点儿的关系。到我死,你都不会再是其中的参与者。”   “我再说一次,我们结束了。”   “这三年是我痴心妄想走火入魔,对你也造成了许多困扰。现在我想回改正我的错误。”“不过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不欠你什么,所以没有什么是给你挥霍爱情的理由,就是被爱着也不行。”   言尽于此,哪怕此刻瞧见面前的人冻到发青脸色黯然,也无视他僵白颤抖的手,再不肯替他暖一暖。   车水马龙,人潮攒动,至始至终,再没回头看他一眼。 第3章 不知悔改   夏宸衍对新公司很满意,不仅离青大近,而且工作氛围很好,凭借温润如玉的气质谦谦君子的风貌,夏宸衍迅速获得广大同事的好感,上司是青大外院的学姐,很照顾这个小师弟。   “宸衍,”原枝欣一身白色套裙漂亮又干练,笑得温婉:“下午陪我回一趟学校办点事。”   “好。”应声离开的男人彬彬有礼,已经想好如何委婉拒绝原枝欣下午要对他说的话。   女人眼里的欣赏与爱慕他看得清楚,但他不喜欢拖着给人希望,感情的事,还是快刀斩乱麻来得好。   青大是岚省最高等的学府,林荫小路银杏金黄,姜黄鹿绒大衣的女孩与白色羽绒服的男人并肩同行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只有当事人心不在焉。   “宸衍……”   “学姐,”夏宸衍打断她:“有件事,我想您有必要知情;”   “我是同性恋,喜欢男人。”   原枝欣愣住了。   “抱歉,面试的时候没有告诉您,”面前的男人很坦荡:“如果您觉得这会对公司有影响,我可以立刻离职。”   原枝欣懂了,收了含羞带怯的眼神,做起知心大姐姐:“没关系,我不歧视同性恋,也会替你保密的。”   “谢谢学姐。”   “没事,”女孩拎好包包,转身漂亮离去:“我去办事,你随便逛逛。”   “好,学姐再见。”   沿着小路蜿蜒前行,一弯小溪潺潺绕过教学楼流向茗湖,小桥上几个女孩正手挽手拍照,对面体育馆外彩旗飘飘,是信息学院和旅游学院在举办篮球赛。   他和言之扬认识,也是因为一场球赛。   “夏夏?”一身西装的男人拦住去路,面带惊喜:“是你吗?”   “你是……班长?”   “是我!”陈风喜出望外,哥俩儿好地搂过肩膀:“好久没见了!正准备找你呢!”   “找我?”   “是啊,过几天要开同学会,你一定得来啊。”   “我……”   “夏夏,”陈风抓住他胳膊,像还在寝室时求他帮自己答到一样:“求你了,一定要来。”   还是不想去的,大学里他和言之扬的事儿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不想面对探寻、疑问或者好奇的目光。更何况,沈霰枫和自己一个班,又是言之扬发小,并不想再碰到任何和言之扬有关的人。   但陈风开了口,四年室友对床的情谊,不忍心拂他的意:“……行吧,到时候时间地址发给我。”   没有答应陈风一起吃饭的邀请,夏宸衍一个人回了自己的小公寓。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后,言之扬音信全无,再没联系过他。大概言公子觉得丢了面,懒得再来搭理早已腻烦的旧人。   淘米、掺水、插电、蒸饭,煮上饭后男人拿出带回家的资料继续加班,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   遗忘与放弃都是很难的事,但是越难,才越值得。   刚下飞机行李还没放的沈霰枫坐上言公子亲自来接机的跑车,心里还是很想骂娘。   谈事儿谈到一半被言之扬以死相逼给弄回国,一问才知道,夏宸衍和他分了手,逼着发小出主意解决。   “解决什么?你们两口子的事,我一个外人怎么掺合?”   “我倒是想哄!”言之扬那双勾人的眼睛难得露出些难堪和尴尬:“我根本就找不到他,搬出去以后还辞了职换了工作,手机号码也换了,微信什么全部拉黑我。”   “你去劝劝他,”言之扬一只手握着方向盘满脸不耐:“一个大男人总那么小气,抓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我又一没出轨二没劈腿,还要闹着分手。”   “……你又干你那些勾当了?”   “那叫正常社交。”   “……我说不过你,”沈霰枫懒得搭理他:“这都多少次了,他是之前不和你计较,这回分手,我看是来真的。”   “啧,不可能,”男人满脸笃定:“他怎么可能舍得和我分手?就是生气生大了闹一闹,我这不是请你去灭火吗?”   沈霰枫想把他脑袋砸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我他妈的……就最后一次!”   “过几天大学同学会,你和我一起去。”   “谢我沈哥!”   沈霰枫懒得再搭理他,闭上眼睛揉揉太阳穴,一脸疲惫。   鞭子不挨到自己身上,不会知道痛;被人爱的太久,就忘了要珍惜。   陈风很快发来地址,握着手机犹豫良久,还是洗澡,换衣服,收拾整齐开着自己的小奔驰出门。   这辆入门级的奔驰是夏父夏母在夏宸衍大学毕业时作为奖励买给他的,和言之扬半分关系都没有。从那个家里搬出来,一样和言之扬有牵扯的东西都没带走。   哪怕是一张纸,都被他留在了那间房子。   今年岚省的冬天比以往都冷,玻璃窗上蔓延细密的白雾,夏宸衍有些后悔,应该再早一点分手的,冬夜寂寒,这幅样子怎么看都像狼狈的残兵。   可两个不对的人抱团,并比不上一个人独自取暖。   岚省最大的五星级酒店,班长定了一个大包厢,夏宸衍来的稍微有些迟,他到的时候,人已经齐了一大半。   觥筹交错,毕业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拿着酒杯,刚进来还没半个小时,十多个人已经来和他碰杯,有来真心问候他过的如何,也有来挖掘八卦,试图听见一些关于言总的风流韵事。   一一收下,坦然告诉大家,他已经和言之扬分手,桥归桥路归路。   一大口啤酒吞入肚,就和分手一样,讲出来不是那么难以启齿,割舍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不欲生。   当断则断的道理,他花了三年终于学会。   是以前过于在乎,把自己弄丢了,委曲求全小心翼翼,才如鲠在喉。盯着桌上菜肴走神,没注意到带着言之扬进门的沈霰枫,正朝他走来。   “宸衍,”沈霰枫微笑看他:“前段时间出国出差,好久没见。”   伸手不打笑脸人,夏宸衍家教极好,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分手归分手,他并不想迁怒沈霰枫:“是好久不见,出差顺利吗?”   顺利个屁,“顺利,”沈总狠狠给言之扬记了一笔:“我听说,你和……”   “不是听说,是事实,”夏宸衍十分坦然:“我们分手了。”   “如果沈总是来做说客的,大可不必,我话说的明白,要是言先生哪里不懂,找个语文老师给他补补课;”   “要是纯来叙旧,霰枫,分手是我深思熟虑过的决定,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祝福。”   话说至此,沈霰枫感叹于他的坦荡,准备一肚子的说辞全没了用武之地,只好回了座位。   “怎么样怎么样,说通了吗?”言之扬急切的看着他,需要一个肯定答案来缓解自己的心慌。   “说通个屁,你他妈自己的老婆自己不哄,老子能给你出什么主意。”   言总挂不住了:“闹个分手,至于做的这么绝吗?”   ……沈霰枫真心觉得自家发小脑子不太对:“言之扬你没病吧?你看不出来夏宸衍怎么打算的吗?”   “我知道啊,他想闹脾气和我作一作,让我哄哄他,”领带被男人扯乱,一脸烦躁:“我不是在想办法么?大不了以后应酬少一点,多陪陪他。”   沈霰枫堪比吃了一只恶心的苍蝇,表情一言难尽:“你就作吧,有你后悔的时候。”   他等着看言之扬痛哭流涕的痛苦。   一整晚,夏宸衍没有给过对面的人一个眼神,尽管那个人炙热的目光让他难以忽视。酒过三巡,大家相继离场告辞,计划着去哪里继续喝第二轮。夏宸衍只想回家,一分钟都不想和言之扬多待。   刚出电梯进地下车库,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一个带着酒味的拥抱牢牢禁锢了他,言之扬死死拽着人不让他动弹:“你闹够了没?和我回去行不行?我不鬼混不应酬了,有空就在家安安心心陪你。”   狠狠给了他肚子一拳,言之扬吃痛把人放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真舍得动手打我?   “喝多了就滚回去,别在外面撒酒疯。”冷漠和厌恶在两人中间划了一条界限,隔出银河的距离。   “作也得有个度,我他妈认错了,你还要怎么样!”   “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夏宸衍冷眼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再没了往日温情:“你想想刚刚的认错和对话,这三年发生了多少次?”   “没意思,真的,言之扬,你自己能相信你说的话吗?”   “我信,”言之扬伸出手,试图把人拉回来:“只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用了,”夏宸衍不想再和他多做纠缠:“浪子回头,你去演给想看的人看。”   失了面子的男人不肯再低头,负气离开:“你别后悔!”   川流不息的车海,夏宸衍揉揉被冻僵的脸,想起言之扬那句后悔,握着方向盘的手更捏紧了些。   这场持续三年的错误,后悔的人绝不该是他,绝不。 第4章 丘比特的箭   迟凛在英国念研究生时和学弟一起创立了海樾科技。小学弟出管理,迟总出技术,那时他才研一,穆时海也不过大二,两个人愣是白手起家,吃苦受罪,一步一步把公司做到如今的规模,成功上市。一年前公司决定进军华国市场,海外一切事物交由穆时海全权负责,两人分工明确,合作亲密。   然而坐在办公室里的迟总面无表情,视频里的秘书站在病房外哆哆嗦嗦汇报穆时海的手术情况,眉心紧皱。   “……所以迟总,这次B国谈判,小穆总可能去不了了……”   一向工作狂的小学弟,身体终于负担不起经年的苛刻与劳累,成功病倒住进医院,胃溃疡,要做手术。   “知道了,我来处理。”挂断视频的最后一刻,老板的叮嘱跨越大洋彼岸传达到病房:“好好照顾他。”   迟凛十八岁只身远赴英国求学,从小没有父亲照料的男孩总是比同龄人更早熟懂事,迟母散养似的教育让他从小养成自律坚韧的性格,却也更加内向沉默。   看着邮箱里助理传来的资料,男人难得叹气,这次合作公司的老板是个土生土长的B国人,英语说的粉碎。还有五天就要谈判,时间紧迫,他得重新找个翻译。   其实……衍衍也是学B国语言的……   迟凛掐断刚冒出头的想法,于公夏宸衍刚换了新公司,不好麻烦他;于私,要是夏宸衍给他做翻译……   哪还有心思谈判!   “齐珉,”迟凛拨了内线:“两天之内,找个学B国语言的翻译。”   齐特助的工资没白拿,迅速联系岚省最大的几家翻译公司,却没找到一个满意的。一来B国语言难,特别精通的人才本就少,迟凛要得又急,齐珉一把老泪差点就要哭出声。   “诶,老齐,”长期合作的邱董雪中送炭,递给他一张名片:“你去这家看看,公司虽然不大, 但是后起之秀实力还是很强的,说不定能找到。”   名片上印着一个名字和电话。   傅传翻译,原枝欣经理。   “齐先生,您电话打来的真是时候,”原枝欣笑着给他倒了杯水:“我们公司刚来了个人才,学的就是B国语言,是我在青大的学弟。”   “宸衍,”衣冠楚楚的男人推开门,温润如玉,伸出手与齐珉打招呼:“您好,我是夏宸衍。”   “您好,海樾科技特助,齐珉。”齐大助理脸上镇定自若,心里一万只土拨鼠却在疯狂尖叫,大家快来看!我见到了老板桌上相框里的男人!还是活的!   原枝欣以为对方会例行考核或是测试,没想到齐助看见夏宸衍,二话不说拿出合同,热情洋溢拉着手让他签字,生怕下一秒男人反悔逃跑。   “老……夏先生,是这样的,”差点脱口而出老板娘:“您得陪我们老板去B国出差一个月,全程作为临时秘书和翻译贴身服务,机票食宿我们会搞定,先付百分之十的定金,余下的出差回来再付,如果合作顺利,我们双方可以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您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原枝欣大喜过望,夏宸衍同学果然是个小福星:“这是我们的荣幸。”   齐助理带着签好的合同和满腔八卦心满意足地离开,妈妈!我替老板拐来了未来老板娘!   “夏夏,”原枝欣笑容满面:“手上的两个小case就先放一放交给小恬,你只负责好这一个单子就行。”   “好的学姐。”夏宸衍抱着齐助留下的资料离开,海樾科技,这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   齐珉敲开迟凛办公室门前努力压制疯狂扬起的嘴角,金丝框眼镜端正,皮鞋锃亮,把合同端端正正放在Boss桌上:“迟总,人我找到了,您请过目。”   埋头于文件的总裁眼皮都没动:“过硬吗?”   “很过硬,”齐助语气笃定:“合同已经签了。”   “签了?”迟凛终于抬头,翻开合同略有不满:“这么快就……”   余光落在面前的文件,资料上的男人眉眼修肃端正,温润谦谦。   夏宸衍?!   幻想成真的男人握着签字笔的手在颤抖,是老天开眼,终于要成全他的暗恋了?   “签的好,”一张冰山脸真心诚意对齐助的工作给予夸奖:“明天通知他来开会商量工作细节,我亲自主持。”   “好的迟总,”齐助功成身退,没看见关上门后自己老板在办公室对着相框傻笑。   那是迟凛偷拍的,唯一一夏宸衍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家居服逛着超市,普普通通一个挑橘子的动作,愣是被他看出些现世安稳的烟火气。   天时地利,这要是还追不上人,简直对不起月老拉红线的一片苦心。   夏宸衍收到齐珉电话时正好在收拾行李:“好不意思啊夏夏,行程有变,明天开会后天出发,你可以吗?”   “可以,”拉上行李箱收在门边:“随时都行。”   呜呜呜老板娘真好说话:“好的,明天八点海樾国际七楼会议厅。”   夏宸衍是个绝对守时的君子,为了给新合作伙伴一个好印象,七点半就到公司大楼。推开会议室门,熟悉的身影长腿挺拔,背对着他站在会议桌前。   “迟,迟凛?”   他终于想起为什么海樾科技的名字听起来那么耳熟,迟凛就是海樾的老板。   没有错过心上人眼里的惊讶,整夜难眠的总裁六点半就到了公司,反复在脑海演练想象练习对话。   只要一想到要和衍衍出差,形影不离待一个月,胸膛里的心跳几乎要冲破汹涌禁锢的情感。   迟凛伸出手,语气里带着一点柔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眉眼弯弯里有几分笑意:“迟总,这次出差,我将暂时做您的贴身秘书,以及实时翻译。”   一句贴身,让男人悄悄红透耳根。   “辛苦你了,明天晚上九点的飞机,八点我让司机去接你,然后一起去机场。”   “不用,这样太麻烦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去。”   “没关系,刚好顺路。”   “那个……其实不太顺路,”夏宸衍有些微尴尬:“我搬回了自己房子,不在酒店。”   “那你现在住哪儿?”就是来套你住哪儿的:“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青石路,青大旁边的一个公寓。”夏宸衍终于松口:“麻烦了。”   整场会议迟凛都心不在焉,墨黑的眼瞳深邃,眼里没有PPT,目光灼灼只有衍衍专注开会的背影,直到他离开。   齐珉想拿起手机咔咔拍照,老板这痴汉眼神哪里有平时半分形象,整个一纯情小男生。   “把他的机票升成头等舱,位置要挨着我。”   “好的老板!我这就去!” 第5章 你是我最喜欢的意外   遇见夏宸衍是个意外,是迟凛最喜欢的意外。   时至今日他都庆幸,从不去会所的自己那天没有拒绝姚总的邀请去窥春,纸醉金迷的销金窟,一枚落在泥土失魂落魄的美玉,骤然撞进他的怀里。   晚风零落,魂不守舍的男人一路跌跌撞撞,机械重复离开的动作,脆弱易碎。   “小心,”迟凛下意识扶住他,低头,不小心和那双星辰粲目对上,一眼可见其中斑驳陆离的绝望:“你没事吧?”   从没谈过来安动过心的男人那时不懂,心头闯过的一瞬荡动,是爱情开始的预兆。   “你住哪儿?”从不喜欢管人闲事的迟凛把男人带上车:“我送你回去。”   那天车上的夏宸衍话很少,窝在座椅里发呆,神情恍惚,假若迟凛是个心怀不轨的坏人,怕是被人绑架卖了都不知道。   把人送回家,迟凛只得到了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   夏宸衍。   夏日凛凛,迟见衍衍。   迟总昏了头,头回破天荒地动用权利查私事。   秘书带回来两个消息,一好一坏。   第一,夏宸衍是个弯的,但他有男朋友;   第二,他男朋友是言之扬,言氏集团总经理,那个非常有名的花花公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开心这人是弯的,还是先苦恼他有男朋友,而且是言之扬,那个风流浪荡的风月老手。   窥春门前显而易见的伤心绝望,怕是也和他脱不了干系,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夏宸衍。   一语成谶。   迟凛把人揣在心上,远远窥望,无论言之扬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们没有分手,就不能做些什么自以为好的错。   没有任何理由,能在别人的感情里横插一杠,指手画脚。   若不能与你渡洋,我愿站在岸上,做你一回头就能看见的港。   只是工作之余,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是迟凛所有情绪的来源,好的坏的,都是关于他的。   送他回家后的第二天,迟凛接到了夏宸衍来道谢,并且要请自己吃饭的电话。   “好,时间你定。”丢了企划书的男人挂断电话,握着手机脸上浮现心满意足的笑意。   “那天谢谢你,”端着酒杯再次对男人表示感谢,一饮而尽。   “一点小事,不用惦记。”   才不是,我希望你能多记得我一点。   “上次太失礼了,重新认识一下,夏宸衍伸出手:“我叫夏宸衍。”   “迟凛。”   他的手很暖,虎口擦过食指,碰到一层薄薄的指茧。   迟凛不善言辞,一顿饭都是夏宸衍问他在答,一边说话一边留心他夹菜,嗯,不吃葱,鱼也没怎么动,喜欢时蔬,嗜辣,那盘辣子鸡丁被夏宸衍吃光了一半。   “我来付,”迟凛挡住他掏钱的动作:“这是我选的餐厅,下次有机会你再请。”   说了有下次,还可以有理由再见你一面吧。   “加个微信吧,”送他到家下车时终于说出酝酿一路的话,面上云淡风轻的男人手心出了很多汗,快要握不住方向盘:“方便联系。”   “好。”   驾驶座上的男人看着人进小区大门,在马路上停了很久,克制心头快要冲破桎梏的情兽。   你已经很贪心了,不要再想其他。   从朋友圈动态窥看他生活里的蛛丝马迹,言之扬出现的很少,更多是他画的画,以及日常工作的点滴。   迟凛像个笨拙的孩子,守着隔了一层玻璃的点心,吃不到也想趴着看。他并不经常和夏宸衍聊天,只是天凉了叫他加衣服,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就提醒他带伞,还在夏宸衍加班时给他点过外卖。   “不用麻烦,办公室里有吃的。”   “不麻烦,”迟总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点开附近餐厅的外卖:“正好我也要吃,凑一起能拼单。”   夏宸衍收到外卖打开时受到加班同事的围观,包装严实的塑料盒,打开后还是热气腾腾,鸡蛋羹上没有他讨厌的葱花,红烧牛肉全是大块的肉,芦笋片清脆,甚至还有一盒切好的新鲜水果和提拉米苏。   有女同事发出羡慕的感叹:“哇夏夏,你女朋友对你真好。”他没有出柜,只说自己有爱人,众人都默认是女朋友。   “迟凛,”夏宸衍拨回电话,一秒接通:“你是开了个餐厅吧。”   “也不是不可以。”   “你吃了吗?”   “在吃,”桌上放着一份相同的饭菜,好像是两个人在一起共进晚餐,心底生出些隐秘的喜悦:“味道怎么样?”   “很好,谢谢你,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   “你再不要,我就生气了,再不吃你点的东西。”   正好打在迟总七寸上,只好乖乖收了转账。   外企竞争激烈,他为夏宸衍留心合适的项目,不动声色与合作伙伴推荐;偶尔两个人约在一起吃饭,迟凛做了理智克制的绅士,聊起最近生活琐事,从不提关于感情的话题。   他从不同途径听说了言总的风流债,说他和哪个小明星走的近,在哪个酒吧包了场,但提到言公子的男朋友,没有人赞叹深情,都拿他当笑话讲,仿佛是他死皮赖脸倒贴。   迟凛很生气,每次听见都会派人去处理这些流言蜚语,但或多或少的,还是流进了夏宸衍的耳朵。   只是看着他日渐消瘦,掩饰不住的空落,迟凛忍了又忍,才没说出“和他分手吧,我会对你很好”的话。   他在等,在用自己的方式守着夏宸衍。掐算着见他的次数,行为与言辞从不逾矩,骑士远远守护宝藏,不敢监守自盗。   难以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心。   萍水相逢的意外,那些悄悄为他做的,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心甘,不该说出来让他感激或感动。   如果一个人不爱你,那么强迫别人接受一份不想要的深情,也是一种变相的暴力。   他有耐心有时间,耗得起,但他绝不勉强夏宸衍的骄傲,要他自己想通。只要和言之扬分手,背水一战也好,放手一搏也罢,他都会竭尽全力地要试一试。   早上六点半,迟凛坐在后座,手机上航班信息板上钉钉,千年不变的扑克俊脸融成一眼清泉,笑里有满足,还有一点得意。   我准备好用满腔热情与爱意拥抱你,绝不让你失望。   齐珉战战兢兢看着自己大老板脸上微笑诡异,心里一万只土拨鼠又在狂叫:大家快来看!我们老板不是面瘫!他笑了!   “早,”夏宸衍早早带着行李等在楼下,上车后递给他牛奶和三明治:“你吃了吗?”   “还没,”三明治握在手里有些发烫:“自己做的?”   “嗯,”对着男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水光:“做的简单,别嫌弃。”   “睡一会吧,到了我叫你。”   “好。”   副驾驶座的齐助理从后视镜里看得清楚,自己老板虔诚捧着三明治,一口一口吃得无比认真。   像个被主人投喂的……大狗。   嘶,我觉得我可能要失业。   坐在宽敞机舱的夏宸衍心底开起小差,迟凛公司待遇真好,连他一个同传翻译都是定的头等舱。   “睡会儿吧,到B国还得飞十七个小时。”关掉小灯,拿出秘书带来的毛毯给人盖上,他有轻微洁癖,出差常备这些物件。   “谢谢迟总。”夏宸衍惊讶于他的细心,心下熨烫微暖。   “不在公司,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我把你当老婆,谁要你把我当老板:“不用这样严肃。”男人面冷心热,夏宸衍从他古井无波的眼神愣是看出点不满,不由失笑:“好,迟凛。”   飞机平稳起飞,夏宸衍带着迟凛给他的降噪耳塞闭目养神,眼下有淡淡乌青。心很乱,昨晚整理资料到凌晨三点,一大早又被敲门声砸醒,满身火气。   通过猫眼看见敲门的人,心情更加糟糕。   是言之扬。   夏宸衍深吸口气,去厕所洗了把脸清醒。这段时间他一直躲着人,电话拉黑短信不回每天下班像打游击战躲过言之扬的围追堵截,这回直接堵到家门口了。   镜子里的男人一身温润如玉的书卷气,一双剑眉星目为他增添几分果敢和傲气,薄唇轻敛,轮廓分明。浅蓝细格的睡衣挽在手腕,一开门,言之扬还是被这张已经看习惯的脸所惊艳,尘封许久的悸动破土而出,更加坚定要把人追回来的想法。   “小衍,我给你带了早饭,趁热吃,吃完我送你去上班。”兴冲冲把鲜榨的豆浆和蟹黄包摆在茶几上,丝毫没注意夏宸衍看他像看怪物的眼神。   “我不吃,马上要走。”   “你要去哪儿?”   “干你什么事,言总现在很喜欢多管闲事吗?”   “夏宸衍,你有没有良心啊!”言之扬讨厌他一眼都不愿意看自己的态度,觉得他此刻的推脱格外刺眼:“我他妈六点起来叫阿姨给你现做的早饭,找了一票人打听你住在哪儿,你好歹对我态度好一点,凑合吃两口吧?”   “是吗?”夏宸衍被他无耻的态度激怒,怒极反笑,额头青筋暴起:“好,那我们就来好好算一算。”   “第一,我们分手了,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搬家;”   “第二,你觉得你很委屈?那这三年,我替你做过多少次饭,你有多少次没吃?”   “有多少次是我做好饭,等你到菜凉?你一句有应酬就随意打发?”   “你非要扯这个?和我算得清楚你为我做过多少事?”   “不是我要算,是你要来绑架我,现在这些事我也没让你做,是你一厢情愿;”一字一句重重敲落在言之扬心上:“就像我以前死皮赖脸为你做的那些,无非是感动自己;”   “你走吧,别来了,我们到此为止,我不想做缓解你愧疚的工具。”   豆浆一点点放凉,热气消散,蟹黄包凝出残黄的油渍,不再可口诱人。   一室无声,言之扬哑口无言,夏宸衍回房拿出行李,不再看他。 第6章 新与旧   十七个小时的飞行让一行人都疲惫不堪,夏宸衍推着行李,一脸倦容,多日来被言之扬纠缠的疲惫一拥而上,只觉得负担千斤重。   迟凛面色不改拿走他的箱子,轻描淡写拒绝他试图拿回行李的企图:“走吧,看你都这么困了,早点回酒店补觉。”   “那……谢谢,麻烦你了。”   嘴角弯起一点细小的弧度,并肩往出口走去。   B国比国内气温还要低上十来度,众人在寒风中簌簌发抖,夏宸衍呛了风止不住咳嗽,带着男人残余体温的大衣将他裹了满怀,迟凛身上好闻的古龙水沾染他的苦茶香:“穿上。”   “不行,你……”   “我不冷,”男人半挡在前替他遮去大半风声:“怕你感冒。”   身前脊背挺立,厚实的令人心安。   齐助很有眼色的把老板和老板娘安排在相邻的两间客房,合作谈判要持续一个月,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几乎形影不离,他不信老板还不能抱得美人归。   “衍,衍衍,”迟总舌头打结,第一次把心底叫了千万遍的两个字喊出声:“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好,”大概是夏宸衍没有察觉:“你也睡一会,倒个时差。”   迟凛的外套还在他手上,和自己的衣服并排挂在衣柜,意外的和谐相衬。刚开机的手机涌进一堆短信和未接,想都没想直接全部清空删除。   连打开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就像以前他对自己发的消息一样,选择视而不见。   温热的水流过,洗去一身疲惫,刚要打开吹风机却听见门铃响了。   迟凛打死都没想过门后是这样的场面:   发梢还滴着水的男人穿着白色浴袍,热气蒸腾后的皮肤露出一种纯诱的粉白,锁骨上没擦干的小水珠晶莹透亮,是对他自制力极大的挑战。   只一眼,他就硬了。   “怎么了?”夏宸衍擦着头发:“有事找我?”   “不,不是,”冷静冷静,大口吸气,这时候要是流鼻血那就太丢人了:“我叫了热牛奶,过来给你送一杯,喝了会睡得好些。”   “谢谢,”他知道迟凛是个细心的人,但没想到他还这么体贴:“我会喝完的。”   “那……晚安。”   “晚安。”   领口的锁骨和他身上带着苦茶香的沐浴露味道在交织冲刷着迟凛的理智,急迫拉上浴室门,浑身赤裸站在花洒下,水汽爬满玻璃,蒙上一层微茫的雾气,男人性感低沉的粗喘在狭窄的空间回荡,手上律动在幻想撕开那件浴袍时达到顶峰,荷尔蒙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散开。   一墙之隔,是他们迄今为止最近的距离。   晚安。   我想这两个字,能够有天抱你在怀,轻吻你发梢时,共枕一席低语呢喃。   几千公里之外,言之扬愤怒冲头砸了手机,沈霰枫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发小发疯,真是不知道这狗脾气夏宸衍怎么能忍他三年才分手。   “你气什么呢?”   “他手机都开机了还不接我电话!就是存心给我甩脸子看!”像一头暴躁的兽来回踱步:“我哄也哄了,错也认了,保证都下了,还提着早饭去看他,你知道他怎么对我的吗?头也不回提着行李就出差走了;”   “行,”桃花眼被气愤与难堪充斥:“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也别来回头找老子!”   “你放心,他不会回来找你的,”沈霰枫淡定地给桌上仅存的玻璃杯倒水:“扬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再不认真挽回,夏宸衍就真的不是你的了。”   “放心吧,”言大公子像个被宠坏的小孩:“以前闹得再凶,我只要伸手哄一哄,他都得乖乖回来;”   “你忘了上大学的时候,他生气跑到一个小山沟支教,我还是把人哄回来了;”   “出差也好,让他冷静冷静,我呢也围着他转了这么多天,正好出去找找乐子。”   沈霰枫没有说话,看着他打电话约人组局,眼里积攒很多想说却未开口的话。   那时的言之扬还不是酒局猎艳场上人人熟知的言总,夏宸衍也不是伤心搓磨后别人眼里的笑话。   最后一丝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沈霰枫有种强烈的预感。   这回他的发小,将彻底失去夏宸衍。   电话里言公子一口答应去朋友新开的酒吧暖场,午夜酒池喝到醉生梦死,搂着准备的小男孩一路跌跌撞撞,被人扶进楼上开好的房间。像他曾经背着夏宸衍做过许多次一样的熟练,把男孩抱在腿上,轻佻调笑:“新鲜的?”   “要是今晚言总肯赏脸,”不安分的手解开男人的皮带:“那就不是了。”   酒精和赌气做了利剑,就你夏宸衍不稀罕我?多的是人排着队等着要上我的床。   他给夏宸衍太多耐心了,不想给了。   不再是亲吻调情,身下人甜腻声线的刺激破开最后的坚持,没再拒绝男孩的主动。   毫不费力把人压在身下:“啧,哥哥给你开苞。”   酒醉声色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他和夏宸衍之间最后一点藕断丝连,就此化为乌有。 第7章 长街有风,心上有你   迟凛一直都知道,自己暗恋喜欢的人,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   但真的在一起共事,迟总其实很忐忑。   公司里从普通前台员工再到部门经理和副总,除了一起奋斗起来的穆时海,连自己助理看到他都是一脸无法呼吸的鬼见愁。   齐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工商管理高材生,在外人看来如一台绝不出错的高效运作机器,严谨且全能,然而齐珉第一天上任总经理助理,就被迟总那张在南极进修过制冷十级技术的脸,搭配毫无波动的语气,活活吓到结巴。   “迟,迟,迟总……”   “齐珉,”还不懂收敛锋芒的男人如一把寒光凌厉的剑鞘:“我想你需要知道,助理是一个十分需要表达能力的职位,我觉得一个字要重复三遍的人,不能胜任这个位置。”   刚毕业的小齐快哭了,我不是结巴啊,我是被你吓结巴了。   因此,当迟总得知要和未来老婆一起工作时,已经在心里反反复复提醒自己几万遍——要温柔,要和蔼,那是你老婆,不是你下属。   下属没了可以再找,老婆没了就得打一辈子光棍。   但绝不是迟凛偏心或是自带滤镜,夏宸衍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一点点能挑刺的机会。   工作状态永远饱满在线,业务能力过硬,在他听来对方老板嘴里呱唧呱唧往外蹦的是咒语一样的天书,夏宸衍还是面不改色保持镇定,靠近在他耳边同传翻译,嗓音清透速度稳健,很多技术上的专业名词也翻译到位。   音线干净,苦茶气息从耳后传到鼻间,迟凛头一回发现,顽强的自制力原来是件如此重要的技能。   谈判已经开始十天,双方对合作的内容已经草拟出一份大致合约,接下来就是落实细节。   B国老板大手一挥,不着急,我们先休息两天。   这对严重讨厌拖延症的迟凛来说,比谈判不顺更加痛苦。   “就当是给大家腾出两天时间整理下一步谈判需要的资料,再放他们轻松一下。”   老婆发了话,迟总还是同意了。   齐珉带着同事含泪欢呼撤退,心底已经给老板娘供起牌位上起香,上面写着“宇宙无敌大好人专克迟总工作狂。”   会议室里空荡荡,留下老板与准老板娘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衍……衍衍,”夏宸衍没说不可以这么叫,迟凛也假装不知道,一直这样顺口叫了十天:“附近有家餐厅很好吃,我们一起去?”   “好。”   看着对面捧着本菜谱像参加考试,认真点菜和服务生说不要放洋葱多放点辣酱的男人,夏宸衍没有发现自己嘴角的一抿笑意。   他探查到迟凛冰山面孔下掩藏的真实,这个男人没有看上去的冷漠无情,反而十分绅士体贴。   无论是替自己开的车门,还是午休时搭在身上的大衣,或是一起吃饭每次都嘱咐厨师别做自己忌口过敏的食物与被记住的喜好,哪方面来说,这朋友做的,实在是无可挑剔。   工作中的迟凛在夏宸衍心里更有魅力,他是个无可挑剔,严厉却不苛责的领导。   齐抿听见哭晕在街上。   这段时间见过太多迟凛与对方老板的谈判现场,这是个心有城府,善于与人周旋盘算的冷酷战士。并且迟凛的团队忠诚度和效率性都很优秀,团队合作紧密,有条不紊。他见过其中一个做研发的天才,恃才傲物,只对迟凛言听计从。   这家墨西哥风味餐厅味道很好,就是这辣椒像不要钱的放,夏宸衍不小心被牛排上的辣汁呛到,止不住地咳嗽满脸通红。迟凛急了,端起杯子送到他嘴边喂水,边拍后背边给人顺气:“慢一点衍衍,喝点水漱漱口。”   “咳,咳咳……咳咳,我,我没事。”这口气终于顺过来,眼角呛出泪珠,迟凛只看了一眼,立马转头回位子。   端过夏宸衍的盘子刀叉动手:“我来切,你先吃点沙拉缓一缓。”   “咳……不,不用……”   “你切太大了,”迟凛一小块一小块把牛排分好:“才会呛到,听话,我来动手。”   水果沙拉朝对面推得更近了,迟凛专心致志低头切肉,没看见夏宸衍的眼神。   这次不是一墙之隔的远,还剩下一张小圆桌的距离。   出餐厅时已经晚霞夕照,红日西沉,粼粼湖面碎晕残阳,马路上各色人种来来往往,嘴里说着不同国家的话,这是B国的老城区,道路不宽但车辆很多,交通有些拥挤,迟凛走在靠外侧的路默默把夏宸衍往里面挤。   是他提议散散步再回去的,揣在裤兜里的手一紧张还是容易出汗,但夏宸衍很给面子,一口答应。   这条街的商铺全是花店,晚风卷挟而过,空气里每一粒分子都散发着浓郁的花香。   谁都没有说话,一路越走越远,越走越近。   一个不开口是因为不善言辞怕破坏气氛,另一个是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街有风,心上有你。   两人在十字路口前停下,乱糟糟的交通和一片狼藉的现场昭示着两车相撞的惨烈,挡住了去路。   白色的西雅特超速,追尾酒红的福特,后车的挡风玻璃被撞碎,空荡荡一个大窟窿露着风,四周一地全是飞溅的玻璃碎片。两个五官高挺蓝眼睛的大胡子隔着两辆车争得面红耳赤,迟凛没听懂他们呱唧呱唧说的是啥,但根据表情判断,大概是骂人的话。   迟凛握住夏宸衍手腕拉他往右:“我们绕一绕,前面不安全。”   “好。”   目测吨位在80公斤身高一米八几的福特车主被西雅特的主人骂得毫无还口机会,冲冠眦裂,随手抓起身旁的东西直直往对面摔去。这回嘴里的单词迟凛听懂了,他说的是“fuck”。   然而这兄弟准头不咋样,丢歪了的铁钳朝夏宸衍站的位置冲来。   夏宸衍其实已经看见一个铁家伙朝自己飞来,正准备躲开,一个身影却挡在跟前,比他动作更快。   砰!   铁钳头重重摔在后背,男人一声闷哼,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迟凛!”夏宸衍声音都变了调,伸出手不敢碰他:“你有没有事!”   “没事,别怕,”其实整个后背已经痛到发麻:“有伤到吗?”   “没有,”怀里的人手忙脚乱,想查看他的伤势却不敢乱动:“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我缓一缓,”迟凛趴在夏宸衍肩头:“你没事就好。”   失手闯祸的大胡子跑过来连连道歉,嘴里机关枪一样说着sorry,夏宸衍一手扶着迟凛,两道剑眉拧成一股绳,指责大胡子的莽撞。   胖男人满脸愧色,留下联系方式说一定负责,惦记迟凛的伤,夏宸衍没再揪着不放火速打车回酒店。   “老板你们去,诶!老板你怎么了!”   齐珉跟了他三年,第一次见到自己魁梧如山的老板被人搀扶:“老板你被谁打了!”   “齐助,”眼看着老板娘进了电梯:“麻烦您,去一趟药店,把所有治外伤的药都买回来。”   房间里,迟凛坐在床上,夏宸衍小心翼翼脱下他的外套毛衣,露出紧实健硕的蜜色肌肉,背上一大块青紫红隐约有红血丝渗出,有些心惊肉跳的骇人。   “忍着点。”拧开齐珉刚送来的药和酒精,刺鼻的云南白药味瞬间在房间散开,冰凉触碰肌肤激起一片战栗。   撒上药粉,裹上一层厚厚的纱布,还是不放心:“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影响工作。”迟凛穿上衣服,动作吃力,看得夏宸衍心涩:“那你洗澡怎么办?”   男人面色已恢复如常,挺拔坚毅的身躯并看不出疼痛:““慢一点应该没有问题。”   至始至终没有提一句,是为了他才受的伤。   心底冒出一汪极细小的水流,悄悄蔓延爬满,将心上缝隙里每一寸残冰吞噬,鬼使神差脱口而出:“我帮你。”   迟凛以为自己痛出了幻觉:“什么?”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擦擦?”   悄悄拧了一把大腿,嘶,不是幻觉,赶紧在他反悔之前答应:“好。”   浴室里灯火明亮,缠着绷带的男人裸露上身,下半身围了浴巾,如果不细看绯红滚烫的耳根和僵硬到不敢乱动的四肢,大概会被这一脸严肃吓退。   另一个人的尴尬却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迟凛腹肌旁那两条人鱼线,实在是太煞人了。   刀刻斧凿的肌肉线条流畅,宽肩窄臀,浓厚的荷尔蒙混合着成熟男人的阳刚气环绕在两人中间,房间狭窄,退无可退,躲无可脱。   “衍衍……”   这声音太犯规,情欲浓哑,夏宸衍头更低了些,擦背的动作也加快。   迟凛把辈子所有的自控力全用在这一刻,浴巾挡不住勃起的下身,只能默念百遍清心咒,一动也不敢动。   “后背……擦,擦完了,”心上人有些慌乱,一直不敢抬头和自己对视,胡乱把毛巾塞给自己,那身影称得上是落荒而逃:“剩下的你自己来!”   砰,房门关了。   暧昧升温,这次,只剩一个拥抱的距离。 第8章 可以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吗(新修)   凌晨三点,大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被窝里传来一阵叹息,回荡在酒店房间。   夏宸衍失眠了。   虽然他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但像今晚这样,失眠到滚来滚去半点睡意也没有的情况,还是很少数。   一闭眼就是浴室里明亮光线下那两条人鱼线,还有迟凛身上那股气息。   深深吸了口气,那是高山原野的味道。   抱住枕头,脑袋使劲撞了几下,还是无解。   是喜欢吗?   可他才分手不过快两个月。   那,是不喜欢吗?   不是,头埋进被子,嗅到满鼻清香。如果不是喜欢,怎么解释没有拒绝的大衣、每一餐称心的外卖、看他点单时记住自己喜好的愉快、还有默认接受的称呼……以及,并肩时快要牵上的手。   夏宸衍,你完了。   你动心了。   可是迟凛这样的人,本身就是动心的理由。   多金帅气的男人虽寡言少语,但对朋友仗义,对工作负责,好几次半夜他都听见秘书给隔壁送宵夜的开门声,里面传来迟凛和国内视频开会的动静。在门口悄悄看一看,男人西装革履,饱满的肌肉撑起衣袖,端坐在椅子上认真听下属汇报,眉宇之间是百分之百的专注,哪怕他不是一个重于皮相的外貌协会,那一刻也真心为那张深邃清俊的面容折服。   而且他很清楚,迟凛和言之扬,是不一样的。   就是清楚,才清醒地心酸。   一颗破碎千疮的心,就是动了心,又如何坦坦荡荡去爱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不是自轻自贱,只是迟凛的好,如果不能给予百分百的回报,总是于心有愧。   又翻了个身,夜晚的记忆总是清晰,越来越多的细节浮现。   每天早上下楼吃早餐时,都会刚好撞见出门晨跑回来洗澡的迟凛。汗珠淌落滴在锁骨,湿透的背心印出若隐若现的腹肌,身上木质香混合清晨阳光的气息侵袭而来。   眼角旁还有没擦的汗还冒着热气,墨黑的眼格外明亮:“早。”   摔了枕头起床,打开床头灯,玻璃上映出自暴自弃的人影。   睡什么睡,不睡了!这还怎么睡!   直到破晓才迷迷糊糊合了会儿眼,闹钟一响又打着哈欠早起。   两边的门同时开了。   “……早。”   “早,”注意到夏宸衍眼下泛青,男人浓眉微皱:“昨晚没睡好?”   “没有,”躲躲闪闪的目光还是不敢直视:“我先去餐厅,你慢慢来。”   背影匆匆,迟总站在门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衍衍为什么见了他这么心虚。   难道是他昨天发现我硬了?   还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爱情智商不够的男人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浴室里羞怯不敢抬的头……擦身的慌乱……还有刚刚微微泛红的侧脸,突然开窍,福至心灵。   心里小人在雀跃欢呼,笑容得意且纯真。   衍衍应该,还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吧?   休息结束谈判重启,两人都极有默契的没提那晚浴室里发生的一切,只是每天晚上睡觉前,夏宸衍都拿着药和纱布推开虚掩的房门,迟凛坐在床边等他。   心照不宣,却从不言之于口。   两边公司都有合作意向,洽谈过程尽在迟凛掌握之中,不算一帆风顺,也是有惊无险。合约大部分细节已经落实,还剩一点收尾工作,对方老板又嗨了——再休整两天,进行最后一轮谈判。   迟总咬牙捏拳,再不和有拖延症的人打交道!还是穆时海适合干这个!   还是放了全组人员的假,安排B国附近景点一日游,一切费用由公司报销。齐珉带着一群人大呼迟总万岁,两分钟后人一溜烟全都没了。   “衍衍,”迟总拿出两张火车票,深吸口气:“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静静看他很久,看到迟凛都有些后悔把计划提前,是不是太快了:“好。”   不知道目的地,突如其来的行程,夏宸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可能是那双眼睛里的恳求和忐忑过于不安,让他难以拒绝。   三个小时后下了火车,又辗转一道巴士,直到它在终点站停下。   迎接他的,是金碧辉煌,静谧古老的城堡。   迟凛心都快跳出来,比任何谈判都来得紧张,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了。调查夏宸衍资料时也顺便知道了他的父母,夏父是外交官,夏妈妈是个画专门画水墨国画的画家,但格外偏爱画各种古堡的油画。生平唯一一副油画作品,画的就是B国这座古堡。在她开的个人艺术展上,一位商人想以高价收购却被婉言谢绝,原因很简单:她儿子特别喜欢这幅画,准确来说,是特别喜欢画上的城堡。   没有想这么早带他来的,可是最近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好,让他忍不住生出冲动。   迟凛发誓,他不是想以此讨好衍衍而得到什么,或者不全是,只是心疼他刚从一段失败的感情里走出来,亲人都在国外,除了需要时间,还需要美好的事物来治愈。   是有目的,但目的非常简单,只是想让他开心一点。   “迟凛,你……”喉咙泛起酸楚,千万句话堵在胸口,是突然重见天日的枯花野草得到雨露滋润,也是堵塞已久的洪水猛兽开闸放流,想说什么呢?说你怎么知道我想来这里,怎么知道这是我母亲画过的地方。   这也是言之扬答应陪我来,却一次次失约的其中之一。   “我看过你妈妈画的画,”口舌笨拙的男人不擅长解释,他只擅长做事,害怕自己词不达意:“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里;”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衍衍……”迟凛有点着急,他看见夏宸衍脸上表情换了好几个,懊恼是不是自己搞砸了,越急越笨的嘴藏不住话:“我,我知道你刚分手,不太想开始一段新感情,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衍衍,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你不用现在就做出回应,”干脆一股脑儿什么倒了出来:“我说出来是为了让你明白,你很好,并且我想一直对你好;”   “因为你非常值得别人喜欢,”手心又出了汗,一手汗津津:“言之扬没有珍惜你,他一定会后悔;”   “你喜不喜欢我都没关系,我可以追你;”   “可能现在还无法完全相信我的诚心,没关系,你可以考察我,我愿意被你考核,直到你满意。”   “衍衍,”男人拉住心上人袖口:“可以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吗?” 第9章 前走(新修)   五颜六色的野花朴实微小,开满漫山遍野,百年古堡外墙破旧灰白,脚下落叶埋着枯枝落败,第一次被人表白,没有俗气却艳丽的玫瑰,也不是被包下的豪华餐厅里小提琴手拉着精致浪漫的音曲。夏宸衍活了二十五年,听过无数甜言蜜语,这样朴实无华的表白,却像一杯外表并不出众的蜂蜜水,滚烫蜜实的妥帖。   眼眶微湿,竟是不知不觉流出了泪。   “谢谢你喜欢我,”温润如玉的男子眉眼柔和:“我不能说谎,告诉你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我现在不能和你在一起,迟凛;”   “实话实说,我不爱言之扬了,但上一段感情的失败,我还没有完全走出来;“   “所以不能贸然答应你,用你的真心做治愈我创伤的良药;”   “这对你来说不公平,爱情这种东西,一定是拿爱情来换,不是感激或者感动的赠品;”   “我要自己走出来,”璨眉星目的坚定如一卷春水抚平迟凛被拒绝的难过:“处理完上一段感情,才能和你走的更心安;”   “你这么好,我也想拿一个最好的夏宸衍迎接你;”   “迟凛,”拨掉袖口握住他的手,诚恳却略有抱歉:“你等吗?”   怎么可能不等,这样好的人,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然而迟总选择了更不要脸的等法:“那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可以,”夏宸衍失笑:“可以抱一下。”   身后是百年古堡的静谧,胸口相贴,心跳佐证,木质香萦绕,呼吸之间,是方寸之内无人可及的安心。   这次,没有距离。   齐珉同志有着猎犬一般的直觉,那是长年累月在压迫下练成的保命秘诀。   这回他的嗅觉用在了自己老板身上。   从古堡回来的迟总心情愉快,周身气场终于不再那么凌冷强厉,气场犹在,但仿佛被一团温玉包容中和。更让他高兴的是,第三轮谈判比想象中顺利,双方签字盖章,结束圆满。他也能腾出时间飞一趟英国看望刚做完手术没多久的小学弟。   “呜呜呜呜齐助,”几个小姑娘这是第一次跟着迟凛出差:“老板是谈恋爱了吗?昨天我和他打招呼,他居然对我微笑还说了句你好!”   “……这,我也不知道。”齐珉对外守口如瓶,心里泛起嘀咕:“难道准老板娘要变成真老板娘了?”   齐大助理真相了。   迟总说到做到,当了绅士,进退有度,闭口不提表白,不催不问,依旧体贴入微,没给心上人一点压力,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在时时提醒夏宸衍,有个男人在真心实意的等他。   没有谈过恋爱的男人,只能凭着本心爱人。上午闲聊时夏宸衍提到自己在B国曾经吃过的蛋糕,迟大傻子不放心助理去买,中午不午睡开车跟着导航一家一家找,夏宸衍午睡醒后看着桌上戏法一样变出的甜点,精致清脆的洁白骨瓷碟,红绒香甜的蛋糕,配上顺滑绵密的奶油,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迟凛看见他感动和惊喜的眼神,也跟着傻笑。   离开B国的倒数第二天寒潮突然来袭,睡觉前盘算着明天一早出门买两件贴身的秋衣,第二天醒来却发现床头已经放着两套拆封洗过的衣裳,一点不差的合身。   “什么时候买的?”   “前几天去超市的时候,”吃掉夏宸衍讨厌的洋葱,把剩下的沙拉推到他面前:“看了天气预报说要降温。”   还有他提过的,想带些礼物回国寄给父母,合同签完的下午第一时间驱车带自己去了当地最大的跳蚤市场,和他浪费一个白天的时间一起淘父母喜欢的老玩意儿。   事事有着落,件件有回音。   心里剜疮生溃的伤口一点点被细密的温柔治愈,如果未来路口等着的人是迟凛,他相信自己有勇气往前再次奔赴爱情。   最后一天,所有员工都已打道回府,迟凛邀请夏宸衍一起去英国,看望做完手术的学弟。   “我去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穆时海算是他唯一说得上话交心的朋友:“他会喜欢你的。”   好心情保持到飞机落地,夏宸衍看他站在病房外变脸,刷得一下脸就垮了。   床上躺着的穆时海一早收到助理通风报信,被子蒙上脸装死。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病房里,迟凛像一个兄长,训诫着不听话还打着针吊着水的幼弟:“都和你说了要注意身体,你不知道自己胃有毛病?”   “再严重点,你就是胃癌了;”   “死在这里,我看你怎么回去见你的心上人!”   “老迟,你变啰嗦了。”病床上的人瘪声瘪气,却不敢还嘴,不肯出被子试图逃避责骂:“你以前不是个闷葫芦吗?”   夏宸衍咬着嘴唇,眼带笑意看着他,迟凛面皮微红,挂不住面子,一把掀开被子:“你给我起来好好说话!”   “我生着病呢!”穆时海躲避攻击,看到一旁的夏宸衍眼前一亮:“哟,老迟,这是你给我带的嫂子?还是管他叫哥夫?”   好好说话,”迟凛怕夏宸衍不快:“这是我花重金请的翻译,夏宸衍。”   “衍衍,这是我合作伙伴,公司另一个创始人,穆时海,也是我学弟。”   你好,”夏宸衍伸出手,给足迟凛面子:“还不算你嫂子,可以叫准嫂子。”   “哦~”病床上的男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俊眉英气,五官凌厉消瘦,山根峻峭,眼神中却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与积淀,说话做事张弛有道,进退得宜,和迟凛有些神似,夏宸衍对他很有好感:“那老迟还要继续努力。”   “衍衍,”迟凛拍开穆时海握着自己老婆的手:“楼下有家粥店,麻烦你跑一趟,给这臭小子买点白粥。”   “好。”   夏宸衍刚走,迟凛脸更黑了几度,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直勾勾盯着穆时海。   “好好好,”男孩举手投降:“是我错了,不该不注意身体。”   还是不说话。   “我保证以后不喝酒,这行了吧?”   迟大总裁还是不满意。   “那你说,你说怎么办?”   “穆时海,”浓厚低沉的质问透过胸腔传来:“你想没想过,要是你死在手术台上,你这辈子,再见不到许迟川?”   许。迟。川。   这是只属于穆时海的魔咒,迟凛看着他脸色慢慢变白,刚刚生龙活虎还能开玩笑的人一点点萎靡,伤痛如潮水席卷而来,溺至深海缺氧。   “还是你要放弃了?”   “你胡说!”床上的人瞬间暴怒,突变成一只护食狰狞的野兽:“我才不会放手!这辈子都不会!”   迟凛并不理他,动了刀子,就要往最深最痛的地方扎,只有剖心剔骨的钻痛,才会让人记得教训:“要是你死在病床上,许迟川知道吗?他会为你掉泪吗?你就不怕你这样死了,他会忘记你,然后爱上别人么?”   床上男人呆滞,陷入最可怕的梦魇,承受极深的痛苦。   “如果你再不爱惜自己,那么这么多年,你吃的苦和他受的罪,会因为你的疏忽,让一切都毫无意义。”   门口夏宸衍已经回来,迟凛拿起大衣出门,不再看他。   穆时海是个聪明人,响鼓不用重锤,话说到此,已经足以。   “走吧,”迟凛取下自己的围巾,把人裹得严严实实替他搓手哈气。如果不是答应穆时海保密,他才舍不得使唤夏宸衍出门。   “他没事吧?”夏宸衍拿粥进去,刚才还好好的小孩一脸失魂落魄。   “没事,想到他以前的爱人了。”   “异地恋分手了?”   “不是,被拆散的,”又丢下一个重磅炸弹:“他爱人是个男的。”   “他,他也是……”   “是,”迟凛认真的看着夏宸衍:“所以衍衍,我很高兴,和他们相比,我太幸运了;”   “我遇到这么好的你,而你还愿意给我机会。”   “我真的很高兴。”   迟凛永远不知道他认真说情话的样子有多迷人,夏宸衍脖子悄悄红透。   阔别一个半月再回家,早已不是离开时的心境。寒冬再长,初春还是会如期而至。   “我先送你回去,”地下停车库里拿到助理送来的车,迟凛打开副驾驶门:“我再回家。”   “宸衍?”地下车库空荡,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你吗?”   沈霰枫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夏宸衍,偏偏还撞见他上了一个男人的车:“出差回来了?”   “是,”他和言之扬的事不打算迁怒旁人:“你来接人?”   “不,我来送人。”注意到一直盯着自己看的迟凛,脸上露出饶有趣味的笑:“不介绍一下?”   “海樾科技总裁,迟凛,”夏宸衍挽上男人的胳膊:“不出意外,应该之后是男朋友。”   笑意收敛一秒严肃:“宸衍,你……”   “我认真的,”他没看见迟凛瞬间红了的耳廓:“霰枫,以前的事,应该过去了。”   沈霰枫说不出话,心情复杂。凭心而论,这样一看,好像面前两个人,比他的发小更登对些。   被从天而降的那句“男朋友”砸中,一路沉浸在幸福泡泡里的迟总,一眼都不敢多看身边的心上人。   熬沸的糖浆黏稠赤蜜,咕嘟咕嘟流出罐子,稀里糊涂在心上淌了一地,直到车停稳在公寓门口,男人才想起还有正事没做。   “衍衍,你等一等。”   转头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大盒子和他的行李箱。   “这什么?”   打开盒子一样一样解释:“之前你说你失眠,这个是治失眠的药枕,里面装的草药能安神;”   “还有精油和精油灯,睡觉之前用一点,是你喜欢的苦茶香,会睡得好一些;”   “等有空再带你看看中医,你先用着……”   风大,夏宸衍看着这个男人一板一眼的细致,心里如熨过热碳熏炉。   天太冷了;”打断他的话,拉过他的手:“想请你上楼喝杯热茶;”   “来吗?”   当然来。 第10章 悔恨升级(新修)   那个下午,那杯茶,是迟凛喝过最甜的蜜。   在这场长达三百多天的漫长暗恋里,时光幽湿潮生,支撑他的是隐秘窥望和想象。   想象衍衍的家会布置成什么样;想象能吃到他做的饭有多幸福;想象他画画的时候自己能在一旁默默观看;想象每天醒来,第一眼能看到他,应该有多美好。   窗明几净的小公寓一尘不染,阳台采光极好,陶土花盆里种了几株暗香浮动的黄腊梅,冬季严寒,野蛮生长。   主人精心收集的各式杯子安静躺在橱柜,红茶发酵烘烤的柴松香细密绵长。谁也不看谁,谁都知道谁。   他好可爱,我好喜欢。   临走前还是恋恋不舍:“明天……我送你去上班?”   “好。”   第二天一早和迟凛一起来的还有芋泥紫薯煎蛋鸡胸三明治,夏宸衍吃惊接过:“你会做饭?”   “当然会,”男人骄傲翘起尾巴:“我会的很多。”   是非常多。   第二天是飘着翠绿葱花温在保温桶里的小馄饨;   第三天是肉松芝士火腿饭团配一杯拿铁;   第四天是培根鸡蛋手抓饼。   ……   夏宸衍觉得自己每天早上出门上班都像是开盲盒,永远不知道迟凛还有多少耐心和惊喜在等着他发现。   只是担忧地摸摸腹肌,被投食了大半个月,肚子上明显多了层软肉。   哎,是胖了。   蹭了人家这么多天早饭和免费通勤,投桃报李,他决定邀请男人来家吃晚饭。唯一和预想中有一点点出入的,是在厨房忙活的人不是自己,还是迟凛。   迟妈妈是个钢琴家,一双手比什么都宝贵,小迟凛很早就开始学着自己做饭。并且他也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想法,在他看来,能做饭给喜欢的人吃,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更何况岚省冬天湿冷,哪怕洗菜可以用温水,他还是不能让衍衍受冻——那双玉树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是要拿来画画的。   站在厨房门口看他切菜,刀工熟练,一气呵成,灶台上煲着汤,小火慢炖,热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凝成氤氲薄雾。   “这么熟练啊?”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芦笋切成片,最后一样食材终于处理好:“我和穆时海每周轮流做,他一三五,我二四六。”   “先出去吧衍衍,我要炒菜了,有烟会呛着你。”   这样的静谧美好,透露着现世安稳,夏宸衍捧着杯子坐在沙发上,发现这段时间自己已经很少再想起言之扬。   言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厨房这种事,是从来都做不来的。   记忆里的难堪与伤痛,连同那些最初在一起时的美好都渐渐模糊褪色,随时间洪流推远。大概是真的,快要完全忘记他。   晚饭后夏宸衍煮了壶咖啡,两人坐在地毯上一起看电影,很老的片子,《海上钢琴师》,谁也不提天黑迟凛已经该回家。整个房子只有水壶里咖啡烧开冒泡的声音。   电影结束已经在放人员名单,夏宸衍转过头漫不经意地问他:“用我的毛巾可以吗?家里只有新的牙刷。”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   当夜迟凛睡在侧卧,说到做到的绅士没有半分逾越,只是互道晚安要了一个拥抱就转身回房。   还是一墙之隔,这次却不觉遥远。   他把一切选择都交给夏宸衍,前进或后退,反正都奉陪。   出差回来的这大半个月言之扬都没有来骚扰他,可能是沈霰枫说了停车场的事,心高气傲的言总觉得丢了面子,彻底放弃。   但其实是沈霰枫根本没说,因为沈公子自己已自顾不暇。   报复严修的计划已经成功,那天也成功把人送走,沈霰枫睚眦必报,终于拔了哽在心头多年的刺。男人却突然杀了回马枪,不肯就此罢手。   行,那就玩玩吧,看看谁才是囚徒。   “也不是不行,”沈公子笑的随意,抓住他手腕的男人混血五官明锐深邃,带一点妖孽的性感:“一定要和我扯上关系的话,那就炮友吧。”   等他把自己的事儿扯清楚再去找言之扬时,发现这个大傻子根本不知道夏宸衍已经回国,对迟凛的出现更是一问三不知。   “你,”沈霰枫差点气晕过去,抓起言之扬的领子恨不得给他一拳:“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他回来了?”桃花眼潋滟生光,又心生不满:“回来了怎么不联系我!”   “言、之、扬,”男人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傻了,你们分手了!他为什么要联系你!你还以为他是以前那个非你不可的夏宸衍吗!”   “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有男朋友了!”   仿佛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像看怪物一样盯着男人:“你有病吧沈霰枫,来我这儿乱嚷嚷什么些玩意儿?”   “他叫迟凛,海樾科技的总裁,”一字一句砸破言之扬的防线,看他从晴天霹雳的不可置信到撕心裂肺的疯癫无状:“两个人很般配,比你和夏宸衍还般配。”   “我不信,”听不见沈霰枫的话,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四面八方传来尖锐讽刺的尖叫在嘲笑他的盲目自信:“我不信。”   沈霰枫看着他抓起车钥匙飞奔出门:“我要去问清楚。”   大街上人来人往,可他身边是一片空洞的虚无。他要找到夏宸衍,亲自问一问:一起三年,你难道就这样往前走了?   你他妈就这样往前走了?我认了错道了歉,你还是一点余地和机会都不留给我?   我在后面拼死拼活的追你,凭什么不要我?   奔驰在街上超速行驶,毫无章法地超车,激起身后一阵鸣笛不满。   杀到夏宸衍公寓楼下,屋子没亮灯,应该是主人还没回来。他站在树下等人回来,盘算着见到人要如何质问。   只是这一站,就是一整夜,满地的烟头没有消弭冬夜的寒意。   因为他等到了要等的人。   但是是两个人。   庆幸小区的绿化做的很好,高大的榕树能挡住他的慌乱。目光跟随,看见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进了小区,那个男人手上还提着菜,满眼笑意看着夏宸衍一口一口舔着冰淇淋,还伸手擦掉夏宸衍不小心粘在嘴角的雪糕沫儿。   眼睛干涩发胀,心里沁出的潮湿一片冰凉,怎么会这么疼呢?   他想起来了,夏宸衍很喜欢吃冰淇淋。   热恋的时候会专门去买,就为了看他露出惊喜开心的表情。   “你吃吗?”男孩举着冰淇淋喂到自己嘴边,张嘴咬了一口:“好吃,很甜,以后天天给你买。”   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以后了?只剩很不耐烦的一句“要吃不会自己去买?”   什么时候开始,他再没提过这样的要求?   言之扬记不得了。   他在祈祷,或许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只是一起回家吃顿饭。可又心知肚明自己在自欺欺人。   夏宸衍那么好,不会有人不喜欢他。   曾经他完全拥有的,这个男人诚挚真心的爱,终于在无声无息的愚不可及中悄然失去。   春寒料峭的夜晚,衣衫单薄的言总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整整四个小时,仰着头看五楼传来的灯光,拉着窗帘,却还是可见隐约漏出的温馨和微暖。   屋内,迟凛在厨房娴熟处理刚买回来的食材,回家路上夏宸衍突然想吃剁椒鱼,迟总去菜市场现买现杀,边刮鱼鳞边念叨在沙发上抱着哈根达斯看电视的男孩:“天还是冷,这周不可以再吃冰淇淋了,衍衍你要听话。”   “知道了,”夏宸衍站在厨房门口,舀了一大勺喂给男人:“你也吃一口。”   晚上十点,各回卧室前迟凛给了心上人一个拥抱,顺势低头亲吻他的发梢:“晚安。”   “晚安。”   屋子里的灯关了,黑夜里一片寂静,灭掉手里最后一根烟,蹲下身,眼里的潮湿沁透双手,指缝间的泪痕砸向地面,染成一个小小的光晕,倒映着他的狼狈。   这场谁不被珍惜却后悔的比赛,言之扬终于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夏宸衍真的,不要他了。 第11章 你有什么资格来求原谅,说你爱我?(新修)   沈霰枫找到人时言之扬快冻成冰棍,男人浑浑噩噩被拉上车,狭小的空间,只有沉默蔓延。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吹了一夜风的嗓子声音干哑,像一把陈旧破烂的烂铜。   “一个月前,”沈霰枫点了根烟:“我他妈以为你很上心,一早就收到消息,结果是瞎子聋子全做了,屁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怎么就突然不要我了?”   “他为什么要你?”沈霰风言语犀利,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为什么要一个不把他当回事,还出轨的男人?”   “我没和他们……”   “是,你没和他们上床,”沈霰枫沉下脸,第一次对这个发小疾言厉色:“你又想说不就是玩一玩,摸一摸,搂着别人亲一亲?再过分一点也就是让人给你口出来?反正没有踩到那根出轨的红线对不对?”   “不是没上床,就不叫出轨,你和别人暧昧调笑,肌肤相亲,说些情人间才会说的话,做情人间才会做的事,还信誓旦旦的说我没出轨;”   “这比你直接和人上床还要过分。”   “你做的这些事,就已经不把他当作爱人。就算最开始是因为和人打赌才追的他,既然追上了,为什么要这么羞辱他?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以前玩儿过的那些人,明知故犯,谁要同情你?言之扬,我把话放这,”一字一句清楚传入耳里:“没有珍惜夏宸衍,会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副驾驶上的男人形如槁木,沈霰枫的眼里一半愤怒一半怜悯。怒是恨他不争气,怜是看他伤心可怜。   可是言之扬,这还没有完。   这只是你开始后悔,并且继续犯错的序幕。   下午五点,原枝欣笑吟吟敲开夏宸衍办公室门:“夏夏,今天可以早点下班。”   “好,”关上电脑拿起外套:“谢谢学姐。”   提前开溜的衍衍准备去迟凛公司接他下班,给人一个惊喜。路过小吃街时发现一家新开的奶茶店——是迟凛爱喝的那家。   “你为什么这么爱吃甜食?”刚发现迟总嗜好的夏宸衍很不解,这怎么看都不像个爱吃甜食的人啊。   “因为好吃。”   标准的迟凛式回答。   人很多,夏宸衍还是选择去排队。   没想到撞上了好久不见的熟人。   “你怎么在这?”   "我……就跟着你来的……"一夜没睡,从沈霰枫家里跑出来开着车漫无目的地乱逛,直到在人群里发现他的踪迹。   夏宸衍没有说话,跟不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只是转过头不看他。   得知情敌名字的第一时间,言之扬就让人查了迟凛,知道这是海樾科技的办公楼,那么夏宸衍来这儿肯定不是为了单单买个饮料而已。不愿细想,眼前人恍若隔世,那些被遗忘掩埋的往事却突然清楚历历在目。   以前夏宸衍来公司接他,他是怎么说的,是叫他不要来公司丢人现眼,还是嫌他婆婆妈妈?   小吃街对面是那家夏宸衍大学时最喜欢的冰淇淋,言之扬鬼使神差,在他排队时一路小跑去买了回来,挤到店里把冰淇淋递上去,语气里带着讨好:"小衍,这是你最喜欢的冰淇淋,一勺奥利奥碎一勺芒果丁和蔓越莓酱。"   面前的人却没有伸手接,寒光星眸里淡的像一缕风:"我想沈霰枫可能没有告诉你,那么我再说给你听一次;"   不想看他亲自宣判,却听见句句清晰:“我喜欢上别人了,言之扬;”   “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   “很抱歉这三年给你造成的一切困扰,没有好散,也不要做成仇人。”   啪!   言之扬情绪激动拉住他不肯放手:“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   ”我没同意分手,你不能自说自话;”   “以前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当做没发生过,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好好对你。”   夏宸衍认真打量他,这个男人脸上会出现不耐,烦躁,冷漠和厌恶,就是不该有后悔:“不了。”   “你,你说什么不了?”   “我说,都不了;”   “现在不喜欢吃这家的冰淇淋,所以冰淇淋不了;”   “我们之间不存在重蹈覆辙的可能,所以我们也不了。”   言之扬几乎呕出血,心如滚落钢针,寸寸见红。   “你就这么狠心?我们三年的感情,不到三个月你就能放下?”骄傲自负如他,说这话时都带着屈辱。可是太想念,一个浅浅的呼吸或皱眉,都让他忍不住内心贪婪。夏宸衍才是他的阳光空气,因为随处可见稀松平常,所以不懂珍惜。当他自投罗网沉溺深海无人问津时,又拼命挣扎企图上岸。   不想和夏宸衍争论不休,反正他绝对不会就此罢手。   "你……你什么时候喜欢喝奶茶了?"   不愿理他,只一心敷衍:"偶尔。"   "这家排队时间挺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始没话找话:"你要是很喜欢,我可以加盟或者买一家店送给你,优先只给你一个人做。"   "不用,"看他惺惺作态的样子心里毫无波澜:"言总不必这样费心。"   "不麻烦,"言之扬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笨嘴拙舌:"我只是觉得你排队很辛苦,是我明白得太晚,但我是真心想补偿……"   "真的不用,"店员已经在打包,收敛住嘴角那一点讥笑,留给他最后一点体面:"我喜欢自己排队买,何况这是给迟凛的,我并不觉得辛苦。”   “言之扬,你真的不明白吗?”眼前人露出迷茫痛苦的神色,可明明被伤害的是自己,捅刀子的是他,加害者却一脸受害:"换而言之,就算是我爱喝奶茶,但并不愿意喝和你有关的——不管是你买的,还是你给的。"   “你自己也说了,是太晚了。”   “既然晚了,就不用来了。”   “夏宸衍,”离去时男人的眼神写满痛苦:“你,真够狠。”   不,我才不狠。   狠的是你这钝刀子凌迟我的三年,一片一片切碎我的爱情与希望,鲜血淋漓未结痂的新肉被你寸寸撕扯。   你有什么资格来求原谅,说你爱我? 第12章 我不原谅你了,我们就这样算了。(新修)   厨房做饭的迟总全靠肌肉记忆切菜,心里想的完全不是做饭这件事。   他很开心衍衍来接自己下班,但能够察觉到平静下的暗流涌动——夏宸衍有点心烦。   “衍衍,”回家路上小心翼翼问出了口:“你不高兴吗?”   沉默半晌还是实话实说:“我今天遇见了言之扬。”   于是很体贴的没有再问,和平常一样,甚至更加体贴。   大概有一点点吃醋,但更多的是心疼。美玉光华,为何如此搓磨?   这次睡觉前的拥抱比平时更久,贴着耳发温情细语:“别怕;”   “现在有我了。”   额头落下晚安吻,抚散一点翻涌而起的烦躁。   分手三个月以来,这是夏宸衍第一次梦见他。   梦的开头是两人初见的场景。   他也是后面才知道,言之扬之所以拼了命的要追自己,完全是大三时那场外院和经管学院篮球比赛的机缘巧合。向来万花丛中过一往无前的言大公子被队友撺掇,能不能追上外院最棘手的院草。   夏宸衍没有谈过恋爱,不是因为他本性高冷或者洁身自好,而是早在初中就明白自己性取向的男孩早早和家里出了柜,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钢琴家,两人都看得很开,并没拿这太当回事。外院女生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选择做个不解风情的大冰山。   严格意义上来说,言之扬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喜欢的人。   大概初恋总是用来伤痛或者遗憾的,遇人不淑这回事,不分性别,放之天下皆是如此。   言之扬追他时架势异常猛烈,花花公子的手段,不是夏宸衍这样的纯情少男能招架,哪怕他意志再坚定,懂得道理再多,动心在前,难以闭眼不见。   不管自己如何冷脸无视,言之扬永远能死皮赖脸笑嘻嘻的凑到他跟前,拿着他最喜欢的话剧票,一双俊眼泛带桃花:“别生气了小衍,我和你同学说了我在追你,让他替你点名了,走吧,我们去看话剧。”   还有被他纠缠到忍无可忍时的爆发:“言之扬!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你不嫌丢人吗!”   浑小子拿着刚买的白玫瑰,拉着他的手:“不要脸,我追媳妇儿要什么脸呢?”   梦里画面一转,到两人在一起后的样子。   青春血气的大小伙子,言之扬抱着好不容易追来的人心猿意马,心里盘算怎么把人吃到肚子里才算完。   夏宸衍偶然在言之扬手机里发现之前没删除的暧昧短信,生了大气,两人大吵一架谁也不肯先低头,碰巧学校组织支教,要去一个很偏远的山村,他一气之下报了名,等到火车开了,言之扬才发现,妈的,媳妇跑了。气不过归气不过,担心他在那小破地方吃不好睡不香,黑着脸买了去那个城市的火车票,下了火车转客车,过了汽车站还坐小摩托,言大公子哪里受过这么多罪,又晕又吐。等到了村子里,土坯房垒的小破教室让他傻了眼。看到灰头土脸的夏宸衍,别说生气了,心疼都来不及。   把人抱在怀里,勒得夏宸衍差点没喘过气。整整一个月,言公子陪他将就挤在小土屋里,整天委委屈屈和一群小孩抓鸡赶鹅。   那是言之扬第一次低头哄人,也是在那一个月,夏宸衍才真的确定,要用一切去爱他。   可惜后来,一切在毕业后翻天覆地。   那个在冬夜里给他捂肚子的少年,还是迷失在纸醉金迷,长成物是人非纵情声色的模样。   毕业后言之扬接手了他爸的公司,一口一个言总被人叫着,为了两人工作有交集,夏宸衍选择进入一家大型外企。   那时两人已经在一起快一年,感情逐渐稳定趋于平淡,如果言之扬肯就此老老实实的过下去,不被他人撩动,他一定能拥有一段羡煞旁人的爱情。   但他没有。   五光十色的应酬,妙曼新鲜的猎奇冲昏了他,曾经疯狂追求的恋人慢慢从掌上花变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那么,失望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逐渐变得敷衍的话语,在一起时不走心的表情,越来越多的理由和借口,解释不清的行踪,以及换了屏保和密码的手机?   言之扬旧态复发,而他选择视而不见。   第一次清醒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在一场酒局里照例去接已经喝醉的男人,没在包房里见到人,却在厕所里听到他和好友的对话:   “言总,听说你身边养了个人,是你打赌追来的?怎么?还没腻呢?”   厕所门口,夏宸衍握紧了拳头。   “啧,追上了,就先这样吧,玩够了再换。”   荒原的暴雪席卷全身,唇颤齿寒。跌跌撞撞走出会所,却在门口撞到了前来谈事的迟凛。   命运就是这么喜欢玩笑,言之扬说这话时没想过会被本人听见,夏宸衍不知道自己撞到的人,才是他下半生最好的归宿。   而迟凛无比庆幸那天自己扶了夏宸衍一把,才换来一点点遇见幸福的可能。   这场命运转动的齿轮,言之扬轻轻拨转,一切都在悄然前行。   被迟凛送回家枯坐在沙发上,无法判断言之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等到午夜时才回家的男人,一身酒气,倒在床上人事不省。   同床异梦,大抵如此。   不是没有给过言之扬机会,不是没有过一次次的自我劝慰还有隐忍。一条陌生短信终于把自欺欺人的遮羞布戳破,他顺着地址找到了别墅,群宴狂欢,言之扬搂着一个小男孩,夏宸看着他们进了房间,门重重关上,震碎的不止一地暧昧昏暗,还有这段刻骨铭心的初恋。   而他还在苦中作乐,至少还是知道回来的,那么还有回旋的余地?只是当他打开小灯准备替言之扬换衣服时,现实从不做好人。   脖子上赫然印着一枚鲜红的吻痕,刺眼的令人作呕。   朱砂痣到蚊子血,也只不过一千多个日夜的迁徙。   梦里第三人称的角度,他不记得自己如何崩溃颓废,从不可置信到心如死灰,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言之扬没有发现他的反常,尽管他正常上班工作,但皮囊却只剩下空落的灰败,阳光照不进灵魂的冰窖,他的世界大雪纷飞。   只有一个从未说出爱意的迟凛在他身边,守着他,等他醒悟。   感情这种自掘坟墓的囚徒困境,除非自我救赎,外人束手无策。   夏宸衍放手了。   爱到深处的最后告别,是埋葬所有的不体面,找一个平淡的周末,悄无声息的退场。   言之扬后悔了。   夏宸衍看他的眼神里不再有含情的温然,那么美好纯真的三年被他亲手扼杀,也是他给了机会,推送迟凛到夏宸衍面前。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   只是馊了的饭不能再吃,过期的人也不必再要。   从梦中惊醒时还分不清现实和幻境,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已经和他分手。   拉开窗帘坐在床边,窗外是清透如晕的月光,醒来虚缈还带着点茫然,梦里以旁观者身份再看以前的事,终究没了心酸或是痛苦,也没有怨恨和不甘,只剩真实的透彻。   言之扬,我是真的,放下你了。   这些年的好与坏,痛与罪,谎言与欺骗,暧昧与虚假。   我不原谅你了,我们就这样算了。   迟凛辗转反侧根本无心睡眠,听见动静急急推开卧室门,就看见这幅场景:衍衍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神情迷茫又释然,沉浸其中,丝毫没发现自己进门。   “衍衍,你做噩梦了?”   “啊,不,是,是做梦了。”夏宸衍如梦初醒,略带歉意:“是我吵到了你了吗?”   “没有,我起床上厕所听见的。”迟凛把人塞进被子里,捻好被子:“冰箱里有牛奶,我去给你热一杯。”   看他急冲冲往厨房去,嘴里那句不用麻烦还是咽了回去。   用微波炉热了牛奶,还加了一勺蜂蜜,端到夏宸衍床前:“要喝完,喝了会睡得好些。”   一饮而尽。   嘴边沾上洁白的牛奶沫,迟凛喉头一动,迅速撇过眼:“睡吧, 还是还难受睡不着就来叫我。”   拿起杯子起身准备离开,手腕却被人拉住。那力道很轻,迟凛却觉得挣脱不开。   “很晚了,杯子可以明天再洗;”夏宸衍纸薄如玉的脸在发烫:“床够大,要睡在这里吗?”   当然要。   迟凛像初尝爱情的毛头少年,不敢越矩分毫怕惹得心上人不快,只是拉着夏宸衍的手,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等他呼吸平稳才敢凑近看人。   温柔如水的目光,载着漫天星光的小船,湖泛涟漪,潋滟晴朗。   蓑衣客船,终于等到了想为他摆渡的归人。 第13章 悔恨满级(新修)   “沈总,我们是真的找不到人了,您看,一大堆文件等着他……”言之扬秘书急的跳脚,就快哭出来。自家老板不声不响撂了挑子丢下工作,干脆玩起失踪。哪儿都找过,哪儿都没有,打爆狐朋狗友的电话,没人知道言少爷到底干嘛去了,董事长派人来问过好几次,助理得罪不起这两尊大佛,只好走投无路找到沈霰枫。   “能压的先压一压,我去把人找回来。”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沈公子按按眉心,只想把人找出来打一顿。真是越活越幼稚,还玩儿失踪这一套。   一脚油门直奔窥春,冲上四楼。   窥春,岚省最大的销金窟,温柔乡,常年为各位公子哥预留最新鲜的野味,提供最周到的服务,并且保密型非常高。言之扬在遇见夏宸衍之前就是这里的常客。两人在一起之后收敛过一段时间,现在旧态复发,沈霰枫脑门突突,不敢想象打开后看见的场景。   随手逮住一个路过的应侍生,话里有压不住的火气:“言公子在这里待了几天?”   端着酒水的服务生不敢敷衍:“大概,大概有大半个月了。”   “是就他一个人,还是有别人?”   “这,”服务生一脸为难:“这位先生,我们窥春有规定,不能透露客人隐私。”   “说,”沈霰枫抓起他领子,一脸阴沉:“你要是不讲,我就去找你们天哥来,亲自给我开门。”   “我,我说,”   “不,不止他一个,进进出出好些人,每次都不一样,都,都是男的……”   言之扬!   沈霰枫想冲进去杀人,胃里有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去,给我把门卡找来,把门打开。”   “先生……”   “去!”   然而两人僵持不下时门已经开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孩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   未扣好的浴袍露出胸前青青紫紫的吻痕,一脸含春带情的羞怯,站立不稳的下身,以及房间内传来的麝香与腥浓味,无不彰显着刚才热烈的情事。   男孩娇笑,回首朝房里叫人:“言总,你还叫了别人吗?”   步伐凌厉大力推开他走进房间,床上言之扬穿条内裤半靠在床头,被子盖着腰,手指夹根烟,吞云吐雾,表情放松。一个男孩靠在他怀中摸索着男人身上的肌肉,另一个跪在床边替他吞吐下身。   沈霰枫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知道言之扬爱玩,但从不玩得这么开,难道是知道夏宸衍谈恋爱,对他刺激太大了么?   “言之扬,”沈霰枫咬牙,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艰难挤出来:“我数五个数,叫他们滚蛋,不然咱们这么多年朋友,今天就到头了。”   “五,”   “四,”   “三,”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懒懒拍拍身下男孩的脸:“都出去,没看到我们沈少爷不高兴了吗?”   “你到底想干嘛?半个月没去公司,打算一辈子烂在这里吗?”沈霰枫环顾四周,地上躺着乱七八糟的衣服,还有一堆用过的避孕套,一脸冷笑:“幸好你还知道戴套,不然我还要拉你去做个血检。”   “都是干净的,没开过苞。”言之扬又点了一根烟:“我在这儿待了十三天,一次都没找过他,他也没给我发过一条消息;”   “我刚发现,夏宸衍比我狠多了,说了分手,就真把老子当垃圾丢了,不闻不问;”   “一天睡两个,你算算,我睡了多少个?”   “高的矮的,浪的纯的,老子尝了个遍,”言之扬的桃花眼不再那么勾人,灯光照在他脸上,只剩一片茫然与麻木:“怎么,没了他,老子就找不到一个满意的?”   “在一起三年,都是我伺候他,做爱要戴套,不许内射,不替我口,哪有这里的贴心;”   “分手三个月,老子跟在他屁股后面追,他倒好,拿我当空气转头就和别的野男人跑了;”   言之扬眼角有泪,沈霰枫张口想骂人的话全堵在喉咙,没了脾气。   “我他妈是做错了!”床上的男人突然发疯,愤力掀开被子,砸了房间里所有东西,沈霰枫站在门口,看他因愤怒涨红的脸,看他气喘吁吁,看他跌坐在地上抱着枕头,说话哽咽:“我是不该和别人暧昧,对他说谎,对他做那些事,一次一次让他失望,但是我做错了,就不给人机会改错?不值得原谅吗?”   沈霰枫心下叹息。   他还是不懂。   不懂为什么夏宸衍走的突然,分的决绝。   不明白夏宸衍这样的人,爱或走,都只有一次机会。他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但不是软玉温香的玉,是玉石俱焚的玉。   旁观者清,三年已经是夏宸衍的底线,以他的骄傲,三年才走,一定是非常爱过这个男人。   他不是伤了心才要分手,他是心死了才说的离开。   自损一千,也要壮士扼腕,是夏宸衍独有的傲气。   所以沈霰枫只是上前把人扶起来,给他找了一套干净衣服,然后转身出门。   他知道言之扬不会再待在这儿,自己的出现就是戳破他编织的逃避,言家的天之骄子,不会被这么轻易打倒。   已经预见结局,但还是为好友保留最后一份做梦的权利。要是撞的头破血流,就当作是为夏宸衍这三年痛苦的几分补偿。   天空澄明如洗,人在做天在看,绝不只是因果报应。 第14章 我们同居吧(新修)   齐珉感觉自己老板最近走路带春风,说话带细雨,像是被佛祖点化过开了光,终于学会慈悲为怀。   “老板,”抱着资料上楼签字的齐助带着全公司的殷切期望来探口风:“您和夏先生……”   迟凛没说话,齐珉将他嘴角柔和的弧度自动翻译,大喜过望。   深鞠一躬:“祝老板和老板娘百年好合!”   “顺便去一趟财务部,”迟总大方发喜糖:“下个月各个部门多一项奖励,一人三百。”   “!!!老板万岁!”   那晚留下他后,男人再没回过自己家。   夏宸衍感觉自己每天都处在一种晕乎分裂的状态,工作时他是细心严谨冷静理智的同传;下班后见到迟凛,却像是活在冒着粉红泡泡的童话滤镜里,享受被骑士守护的最高待遇。   没办法,迟凛这个人,看着古板坚毅不解风情,其实就是条忠诚的大狗,不仅温暖厚实,而且稳重有安全感。   没有谁说破我搬去你那里或者你搬过来吧,只是在一个平常周末迟凛照旧来蹭饭,碗洗了地拖了还把夏宸衍的东西都收拾打包好,然后对站在墙边默许他忙活的男人:“衍衍,我们同居吧,以后天天做饭给你吃,再养条你喜欢的小金毛。”   夏宸衍觉得可以,这样他就拥有了两只可爱的大狗狗。   而同居后,回家就变成了一天中最幸福的事。   预想里的磨合和摩擦全都没有,性格爱好和生活习惯都意外的相投,除了饭是迟凛做,其他家务也没有明确分工,你洗衣服那我就拖地,你刷碗了我就给你泡茶,我晾衣服你就换床单。   吃饭时看电视新闻,不知不觉就从同性婚姻合法的可行性一路聊到金融市场国际关系,碗都放干了不好洗;躺在他怀里看画册,迟凛看着报表分心瞥见一眼:“这是穆夏的画吗?”   然后……迟总也不工作了,老婆也不看书了,又开始从穆夏聊到沈从文,《第二性》谈到弗洛伊德,最后话题结束于三毛。   看他在自己怀里神采飞扬,兴高采烈地说想去马丘比丘,看一看千年沉寂的古城,听一听亡魂风霜的声音;还想去加纳利群岛祭拜三毛亡夫,参观凝结承载两人爱情的房子。   倒春寒来时,头挨着头裹着温厚的毛毯,夏宸衍蜷缩在迟凛怀里,桌上煮着水果茶,瓷白的盘子里放着精致的芋泥蛋糕,眼神明亮专注望着男人,听他讲留学时走过的国家,百年底蕴沉淀下的庄园,和朋友徒手攀岩时摔断腿的惊险,租船出海差点在海上迷路没法返航的恐慌,飞去挪威看极光却被鹅毛大雪困在路上几乎冻死,还有认识穆时海后两个人相约飞行跳伞,一个为了求死,一个为了求生。   这是一个经历过生死,走遍小半世界的男人,却被一颗更粲然的星星吸引,一生受他引力,自愿做颗卫星。   “等忙过这段时间,就陪你去马丘比丘。”四周气息温暖熟悉,熏得人昏昏欲睡,歪进胸膛前最后听见的,是男人干净磁性的承诺。   迟凛从不追问过去的事,也从没怀疑过夏宸衍是否真的忘记了言之扬,从他喜欢这个人开始,就做好了要接受一切的准备与打算。在务实的迟总看来,人在自己手里,那就是一辈子都跑不掉了,何况夏宸衍不是一个可以回头转圜的人,有时的醋意只是为了增添生活情趣。   比如他可以在有一点点不开心的时候,委屈拱进衍衍怀里,讨要一个加长版窒息的吻。假装没有看见夏宸衍已经看穿的表情,只注意到那双星辰夺目里,浓晕到化不开的纵容和喜欢。   唯一烦恼的,大概是言之扬这颗碍眼的老鼠屎。   迟凛很不理解他这样的人,怎么能一边无情浪荡以后,又突然后悔,痛哭流涕心安理得的回来乞求原谅。事实上他并不很讨厌言之扬,只是很厌恶这样的行为,以及他对夏宸衍带来的伤害。   所以言之扬来约他见面时,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口答应了。   “晚饭就不用了,我得回去给衍衍做饭。”迟凛口气很淡:“找个地方谈一谈,地方你定。”   “好,晚上十点,窥春三楼,房间名微晕,迟总可别不敢来!”电话另一头的言之扬恼羞成怒,气冲冲摔了电话。   望着桌上迟凛的资料还有两人亲密的照片,言之扬心头搅成一团酸楚,潋滟的桃花眼里有万千熊熊烈火,嫉妒和愤怒冲昏头颅,将他烧成灰烬。   迟凛,英国迟家非婚生的唯一男丁,刚出生就被母亲带走,下落不明。十八年后前往英国留学,才被迟家发现踪迹。可惜老迟总剃头挑子一头热,迟凛却态度冷淡,避而不见。   不是没想过做点什么,但有迟家在,言之扬动不了手脚,出了事,他爸第一个打死他。   拨通夏宸衍的号码,意料之中被挂断,不死心的打了七八次,终于把人惹火了:“言之扬,你要是再打来,我就去告你骚扰。”   “别挂!小衍!别挂!我有事和你说!关于迟凛的!”   “我不想听,”对面的人语气冷漠:“有什么事我可以自己问他。”   “小衍!你不觉得奇怪吗?迟凛才三十出头,怎么会拥有一间这么大型的公司?他有和你说过家里的事吗?你不要被他骗了!”   “你是来挑拨离间的?”   “我是担心你!你……”言之扬的话被无情打断,肩膀一点点怂落灰败:“不需要你来担心我,有什么事我会自己问他,不需要从外人嘴里听到;”   “毕竟我曾经从很多外人嘴里听见你的事迹,让我非常厌恶这一点;”   “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别操心别人的事。我不想听你说有关迟凛的任何好坏,你没有资格来评价他;”   冷酷掉断电话:“你好自为之。” 第15章 再不抓紧时间,夜就没了(新修)   对面男人西装革履坐得端正,言之扬收紧了拳头,眼里透出一种不甘的怨恨。   不管他想不想承认,怎么看迟凛都不比自己差。英俊坚毅的眉眼,轮廓分明的侧颜,周身不凡的气度,不愧是迟家的种。更何况夏宸衍对他印象这么好,而自己还有一堆黑历史。   牙快咬碎的愤怒,就是不甘心,不甘心。   “言总有什么想说的?”迟凛没要酒,找服务生上了一壶祁红。   “到这种地方来还喝茶,迟总未免装了些。”   “衍衍讨厌酒味,你不知道吗?”   啪!   言之扬摔了酒瓶砸碎在地上,勉强维持不到五分钟的和平终于撕破脸面,迟凛抬头看他,目光镇定:“我说错了?还是你恼羞成怒?”   “你是来我面前炫耀的?还是看笑话?”   “迟凛,你别以为你能一辈子和小衍在一起,”言之扬怨毒的盯着他:“我和他有三年的情分在,他是个念旧的人,迟早会回到我身边。”   “你只是我们两个感情中间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迟凛没有愤怒,他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首先,我没有心思嘲笑你或者在你面前炫耀,因为没有必要;”   “其次,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你和衍衍之间是有三年的事实存在,但你以为的情分,不再是他的情分;”   “他对你的所有情分,在你们分手的那一刻,已经全部结束;”   “是你自己消磨殆尽,所以别来自欺欺人;”   “在一起三年,但你却一点都不了解他:衍衍这样的性子,不管是谁,都只有一次机会,”迟凛喝完最后一杯茶,叉着手看他:“言之扬,你出局了。”   沈霰风看透没说破的话,被迟凛干脆利落的讲了出来。   对面的男人在发抖,张嘴很想反驳,但出不了声,开不了口。   “至于我的身世,也不劳烦言总操心,我会亲自和衍衍讲清楚,带他回家见我母亲;”   “言之扬,我能保证和他结婚,”   “你能吗?”   对面坐着的男人终于失去理智,拿起酒瓶砸向迟凛的头。男人反身一个回旋轻巧躲开,两人疯狂撕打起来。   屋里噼里啪啦的摔打声惊动外面的服务生,一群人牢牢抱住状如疯狂的言之扬,焦急让人找老大来。   葛天闻讯而来,制服嘴角破皮流血还想冲上去的言总,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哟,言公子,这是为了什么打架呀?”   “您要打也别在这儿,要么回家,要么我带您去楼下的拳击场;”   “您看,不管是您打坏了别人,还是别人伤了您,说到底,伤的都是窥春的和气;”   “我也是替人打工,窥春背后谁是老板,您心里有数,要是晟爷问起来,兄弟也没办法交代。”   岚省郁晟儒,听到这个名字总算恢复些理智,恨恨收手。葛天递给他一根烟:“来来来,言公子,一笑泯恩仇,您大人大量。”   “迟凛,”言之扬目光有化不开的决心:“我不会罢手的。”   “我也不会放手。”话尽于此,迟凛转身离去。   到家已经快十一点,卧室里开着小灯,夏宸衍还在等他。   “怎么没睡觉?”迟凛挂好衣服,给了他一个吻:“不是说了不用等我。”   “睡不着,看看书等你。”   “乖,我先去洗澡。”   从洗发水到牙膏全是同款,躺上床从背后抱他,埋头全是两人交缠的气味。   “衍衍,你不问我言之扬说了什么吗?”   “我在等你讲。”   “他说他想把你抢回去,”迟凛看着他领口敞开下白皙的皮肤,神色晦暗:“然后我们打了一架。”   “嗯?”转过身打量他,表情紧张:“你受伤了吗?”   “没有,”迟凛自豪极了:“他怎么可能打得赢我。”   夏宸衍明显松了口气。   “衍衍宝贝,”迟凛翻身压住他,声音情暗低哑:“我想吻你。”   夏宸衍清澈见底的眼睛望向男人,深邃黝黑的瞳眸里全是他的倒影。   只有他。   抬手摘掉眼镜,解开睡衣的第一颗扣子,凑近吻上男人的薄唇,吞噬他的呼吸:“有润滑剂;”   迟凛觉得自己更硬了点,又听见夏宸衍含着他嘴唇模模糊糊的声音:“但我没买套;”   下身又涨了一圈,理智在后退。   “所以你要轻一点;”   咔嚓,理智断了。   可有个小坏蛋还在他耳边吹气,带着一点撒娇和诱引:“允许你……射进来。”   最后一点理智磨灭前,迟总做出了明天要翘班的决定。   像握住一块触手生温的绝世美玉,细白的脖颈在诱惑他犯罪,这是他梦里想象过很多次的场景,如今美梦成真反而束手无措。   “衍衍……”热气喷洒在嘴边,拖长的语气被夏宸衍听出一丝紧张和撒娇,握着他性器的手掌心出了很多汗,与马眼流出的清液混合,粘湿小腹。   “嗯……迟凛……”带着薄茧的虎口擦过龟头,动作越来越快,大口呼吸却被男人堵上嘴,这是两人之间,最深最长,最致命沉迷的吻。   温热的口腔两条软舌交错、挑逗、吸吮,夏宸衍抚上男人后背紧紧相拥,身上人身体瞬间紧绷,手下皮肉发烫,温度快要失控。   衣衫半褪肩头圆润,没忍住咬上一口,留下一个湿漉漉的牙印,心上人被自己吻的眼含春水,抓着男人臂膀小口喘气,迟凛单手脱掉睡衣,释放出侵略性极强的气场,粗鲁解开夏宸衍剩下的睡衣扣子,男人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   和想象中不一样。   因为比他所有想象都要好看。   大片瓷白展示在眼前,没有一丝赘肉的身材虽然很久没去健身,但底子还在,手感软中带硬富有弹性,圆圆的小肚挤也好可爱,奶肉白白的,衬得乳头粉嫩,还带一点小小的赭红与微褐。   夏宸衍看他一动不动,傻傻呆住,有些害羞地微恼:“不许看了!”   “对,对不起,”手脚慌乱,眼神却一刻都离不开那两枚小小的奶头,带着一点纯情的无措:“我……你,是你太好看了。”   衍衍起了坏心思,无端想捉弄他,伸手握住迟凛粗涨的一根,撑起身子吻上男人耳垂:“别光看,动一动。”   !!迟总大脑死机,一片空白,两道温热液体从鼻子里缓缓流出。   夏宸衍也呆了。   这,怎么还,流鼻血了?   “哈哈哈哈哈……”   罪魁祸首笑得放肆,搂住男人脖子从床头抽纸:“迟,迟凛……你,哈哈哈哈哈……”   “不许笑了!”迟总恼羞成怒,胡乱擦掉猩红液体把男人扑倒,堵上嘴不许他笑:“不是我!是你,是你太好看。”   “哈哈哈……哈哈哈好,我,我不笑了……”   迟总很屈辱,他应该是第一个光看老婆裸体就流鼻血的男人,下定决心今晚表现一定要好,才能一雪前耻。   “不笑你,”夏宸衍亲亲头埋在自己颈窝的男人:“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笑话你?”   为了安慰自尊心受挫的男人,主动张双腿夹住精瘦健硕的腰:“迟总,再不抓紧时间,夜就没了。” 第16章 见(新修)   夏宸衍是个家教良好被父母严厉管束长大的孩子。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刮风下雨天寒酷暑绝不迟到。   直到今天早上,他翘了平生第一个班。   早上七点,闹钟准时响起,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按掉闹铃,怀里的人没有被吵醒依旧睡得很沉。   发微信告诉齐珉今天不去公司,秒回的齐助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震惊与担忧。   “老板你病了吗?严不严重啊?要不要去医院?还是我带着医生直接来你家用担架抬再叫救护车等着?”   ……关掉手机不想理他,抱着老婆继续睡回笼觉。   两个小时后,夏宸衍醒了。   “唔……几点了?”   “九点。”   “九……嗯???几点!!”一句惊醒梦中人,垂死病中惊坐起,然而残存力气支撑不住,还没爬起来就又重重摔回男人怀里。   “你怎么不叫我!”   “再睡会,”迟凛伸手揉他酸疼的腰,如果这时掀开被子,大腿根和腰腹见可疑的红痕与指印应该一览无余,以及胸口斑驳色情清晰可见的吻痕,都昭示着昨晚情事的浓烈:“今天不上班。”   春宵夜短,迟总抓紧时间吃了个饱,一觉睡醒心满意足,搂着心上人,像午后日光下懒懒晒着太阳搭耸摇晃尾巴的大狗。   ……头回见人翘班翘得如此理直气壮。   “我没请假……”   “我帮你请。”   “我全勤奖……”   “我补给你。”   “可我……”   “听话,衍衍,”有人不由自主翘起蓬松的尾巴:“再说你也起不来呀。”   从脚腕到脖颈,每一块肌肉和骨头都传来诡异的酸痛,无声对主人抗议使用过度的后果,算了不去了,爬都爬不起来,还怎么在办公室坐一天。   “还疼吗?”   夏宸衍趴在床上,迟总跪在身边替他按摩,小腿肚到大腿根,嗯……昨晚没细看,衍衍屁股好翘,细腰窄臀,趴着还露出两个浅透的腰窝。   有没有把老婆按舒服迟总不知道,但他把自己按硬了是真的。   但是不能做了,迟总分量可观,狭小的穴口昨晚受了大罪,夏宸衍咬着他肩膀忍到痛出冷汗才艰难吞下又粗又硬的一根,一点一点开拓肠道直至最深,与爱人亲密无间。   成心要扳回流鼻血之仇的男人,打桩机式的压着老婆做到半夜,到最后夏宸衍真是一滴都射不出来,咬着他胸肌委屈呜咽求他快射,晕过去前只能感受到肉穴闭合不上的不适,和被灌了一肚子白浊的酸痛。   他从没让言之扬这样对待过,哪怕是两人第一次,也是带了套才做。大概这也是言少爷一直不满,选择偷腥的原因之一。   “我饿了。”   男人一跃而起瞬间下床:“我去做饭,做好了叫你。”   端到床前的面条,鸡蛋色泽金黄,切得细碎的番茄熬煮成鲜浓的高汤,小葱点缀青绿,看着就让人垂涎。   “家里没别的了,等会我去买菜,”迟凛有些抱歉,面带愧疚:“没放辣椒,暂时……不能吃。”   “没关系,”吸溜一大口,夏宸衍吃得很香:“这个就很好。”   迟凛是打算在家陪老婆消磨一天时间的,甚至买好菜回家打算晚上炖海带排骨汤。齐珉这个杀千刀的打断了他美好的家庭煮夫生活。   “迟总……这个会议你得出场,晚上还要请媒体吃饭……”   “去吧,”夏宸衍从身后抱住他,头搁在肩膀上:“我等你回来。”   “我给你留了饭在冰箱,”迟凛转头亲亲他:“热一热就可以吃。”   “好,少喝点,回来给你煮醒酒汤喝。”   摸摸老婆小手,迟大总裁终于恋恋不舍出门。   一等就是晚上十一点。   中途接了一通男人电话:“会晚一点,可能得十二点过后了,抱歉宝贝,你困了就先睡,别等我。”   “喝酒了别开车,叫齐珉送你,或者给我电话。”   挂了电话还是没睡,准备再把明天要翻译的资料整理一遍。   家里房子只有一间书房,好在空间大,两人同时用也不会吵到对方,除非紧急会议,否则迟凛从不在家开会,最多处理文件。他喜欢一抬头就能看见夏宸衍的感觉,不仅让他心安,也给他动力。这个男人工作起来,一丝一毫都让他满意,不管是敲键盘的指尖,还是拿着笔做笔记的专注,甚至是一个小小的皱眉——在迟凛眼里,没有衍衍不好看的时候。   夏宸衍看入了神,茶几上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没有备注,是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哪位?”   “那个,是夏宸衍吗?”   电话那头很吵,音乐混合着人群的喧闹,男人剑眉蹙拧:“是我,您哪位?”   “宸衍哥,那啥,我是言哥朋友,他喝多了,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死活不回去,还要自己开车去找你,你看,你是不是过来一趟看看他?”   没有回音,电话那头以为是信号问题,扯着嗓子叫了几声,回头怒吼:“都他妈别唱了,老子听不见电话了!”   “喂?嫂子?啊不宸衍哥,听得见吗?”   “听得见,”夏宸衍放下书,摘了眼镜揉揉眉心,“麻烦你,把电话给他。”   电话那头,言之扬抱着酒瓶大口大口的吞咽,神色不清,半醉不醒。   “快,言哥,你白月光让你接电话。”   言之扬惊起,丢了酒瓶,一脸惊喜接过手机:“小衍……”   可夏宸衍嗓音清冷,带着他特有的冷淡:“我接电话了,回去吧。”   “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说?”眼睫下颤,心口刮过一场飓风,喜悦一扫而空,“我很想你,小衍,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吧,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酒意上头,言之扬声音里参杂着迫切和恳求的湿意:“你不是想去南美看马丘比丘吗?我,我马上订票,我陪你去;”   “南极,南极也行,冰岛,我们去冰岛看极光,去撒哈拉,我陪你骑骆驼;”   “我最近在学做饭,以后,以后我都做给你吃。”   “你醉了,”夏宸衍跳过他的胡言乱语,“回去吧,叫你朋友送你。”   “我就不!”言之扬砸了酒瓶,一地玻璃,碎的还有他迟来醒悟的心:“迟凛那个王八蛋有什么好,他妈的趁火打劫,挖老子墙角!不是他,我们早就和好了!”   “他没有挖你墙角,”夏宸衍言语犀利,面沉如水:“我们分手快四个月后我才和他在一起。”   “有空窗期,我不觉得哪里对不起你。”   “我们不会和好,有他没他都不会。”   听出电话里的怒气,怕他挂电话,慌忙认错:“对不起,对不起,小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   “我想见你,你让我见你一面,可以吗?就,就见一面。”言之扬在恳求他,语无伦次:“见你一面,我就回去。”   “你喝多了,不能开车。”   “我,我打车,找代驾。或者,或者我让人去接你。”   “我不出门,”夏宸衍挑破他的血肉,赐给他剜心剖骨的痛:“我要等迟凛回来。”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言之扬蹲下身,很久才稳住身形,轻轻开口:“那我去找你,可以吗?”   “就你们小区门口,我不进去,五分钟就行。”   呼吸声在听筒交换,没有人开口说话。   他感觉自己是绞刑架上的囚犯,等着施舍,网开一面。可是以前,夏宸衍问他什么回家,自己也拉过很多次吊绳,摧毁他的希望。   寂寂良久,久到言之扬咬着牙发抖,只有绝望。   “汇庭别墅,你只有五分钟,叫上你朋友一起,就这个号码打给我,你的我拉黑了。” 第17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挂了电话,夏宸衍去厨房煮醒酒汤。   绿豆,甘草,红豆,黑豆下锅煮烂,再加一勺蜂蜜和红糖。   言之扬比想象中来的快,转成小火在锅里慢炖,简单披了一件外套下楼。给迟凛发了信息,说言之扬要来,可能是在忙,迟凛没有回他。   岚省最近阴雨绵绵,夜凉风起,吹落一地残枝落叶。言之扬眼巴巴在门口等着,望眼欲穿,跟来的朋友简直大跌眼镜,这他妈是言少爷吗!   人来了,言之扬双眼放光,试图靠人近一些,想起自己一身酒味,怕熏到夏宸衍。   普普通通的睡衣,在他身上却穿出内敛修肃的质感,言之扬很早就知道,夏宸衍是块美玉,如今离了他,更见温润夺目的谦光。   美玉千般好,却不再是他囊中之物。   隔了快一米,夏宸衍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果然皱起眉头:“你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以后,以后不喝了。”   “想说什么,说吧。”   “小衍……”说什么呢,说对不起吗?说对不起这三年没好好珍惜你,说说我不该和人暧昧,还对你讲出那些伤人的话,说自己没玩够,肆意挥霍你的爱情,现在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除了徒增烦恼,一遍遍提醒曾经的难堪,再于事无补。   “迟凛对你好吗?”   “嗯?”夏宸衍被他问的猝不及防,一头雾水:“嗯,挺好。”   “那就好。”忽然气愤抬头:“那他怎么还没回来?”   “临时有事,加班。”   “说是加班,万一是。”   “万一是什么?”打断他他的话,男人眼刀凌厉,似笑非笑:“像你一样?说是加班,其实是骗我去派对还和人拥抱接吻,差点上床?”   “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垂下头,脸色黯淡,捏紧的拳头下掩藏着不甘心和不服气。   “回去吧,已经六分钟了,如果你只是来问我过得好不好,我也回答你了。我很好。你不必负罪,不用愧疚,那几年的种种,也是我咎由自取的苦果。”   “再,再等等。”   “等不了,”夏宸衍很坦然:“我熬着醒酒汤,再不回去要扑出来了。”   指节捏到发白,一条细小的裂缝从心底最深处蔓延破裂,开出巨大的豁口,荒原坍塌,寒冰百丈淹没,见到人的那一点点温热火苗转瞬即灭,后悔与心酸避无可避,撕开裂口洪荒而出,完全的,窒息吞没他。   以前那一碗碗错过的,放至冰凉的醒酒汤去哪儿了?等不到喝它的人,最后是倒进了厕所,还是阴暗潮湿的下水道?   现在汤等到了真正属于它的人,而万家灯火,言之扬却再没有家。   “回去吧,以后少喝点。”   他的背影都那么好看,灯光将影子拉长,言之扬看着人越走越远,不由自主想抓住他,铁门挡住了他的脚步。   夏宸衍突然停下,回头了。   然而眼底的希望还没燃起就全然熄灭。这个人爱他的时候用尽一切,不爱了,半点残存都不留给自己。   他看见夏宸衍慢慢开口,风也停了,大概是为了让他听得清楚。   “听见你朋友在电话里说,我是你的白月光,其实大可不必;   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差你的;   毕竟从今以后,不管我是选择做别人衣服上的一颗饭粒,还是落在墙缝里的蚊子血都好,但不是去充当你的求而不得;   我们之间,不必再用上爱或恨这样带有强烈感情色彩的字眼。”   “言之扬,”夏宸衍带着最后一点近乎残酷的温柔,将两人间一切斩断:“当时寻常的东西,过期了,比不上一碗残羹冷炙;”   “我们之间一切好坏,到此为止吧。”   “别回头看,三年里,但凡你回头一次,我们都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但时效过了,再如何都不行。”   “早点回去,以后别喝那么多。”   满街荒芜,陪他看背影渐远,直至消失。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没有茶香了,只剩西风下一个人的如血残阳。   迟凛的车停在路边角落,看着言之扬失魂落魄上车走远,才叫齐珉开进车库。   “迟总,”齐助忍不住嘴贱:“那谁啊,这样看着老板娘。”   男人冷哼:“一条癞皮狗。”   “回来了?”夏宸衍端汤出来,听见关门声。   “嗯,怎么没睡?”迟凛脱下西装外套,伸手抱他:“还这么冷?”   “在等你,言之扬刚刚来了,就在小区门口,才走。给你发了消息,没看见?”   “看见了。”   夏宸衍把碗递给他:“喝了。”迟凛接过,一饮而尽。   “衍衍,”从背后紧紧搂着他,不肯放人走:“你亲亲我。”   “胡闹,去洗澡。”夏宸衍耳尖红了,转过头亲了他一口。   “我看见了。”   “什么?”   “我看见他走了,跟丢了魂一样。”   “嗯,你有什么要问我的么?”   “没有,”迟凛伸手解他睡衣扣子,孩子气的咬了他胸前一口,一把把人抱去卧室:“讨厌他对你不好;”   把人放在床上,禁锢双腿,睡衣剥落一半:“但幸亏他对你不好;”   睡裤被迟总拉到大腿根:“这样我才有机会,跟你一辈子。   昨晚刚被开发的肉穴并不紧致,迟凛不想做好人了,急于再次占有宣示主权,蓬勃的性器抵住泥泞的穴口,声音暗哑,蓄势待发:“他还喜欢你,但你是我的。”   被男人撞出几点呻吟,紧紧相拥听他宣示主权:“衍衍是我一个人的。” 第18章 走火入魔(新修)   那天从汇庭走后,言之扬消沉了很久。   并且他干了一件这辈子最蠢的事——他让助理去汇庭买了一套洋房,就挨着夏宸衍和迟凛隔壁的一幢。沈霰枫知道后,直接冲到办公室来破口大骂。   “言总,言大公子,你没毛病吧?你他妈是偷窥狂还是自己找虐啊?”   “我知道挺变态,但我忍不住。”给自己点了根烟:“我就想每天看见他。”   沈霰枫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看看看,你看个屁,人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他妈干嘛去了?蹦迪喝酒开派对,你现在这样子,真的,看着恶心。”   沙发上的人没说话,烟雾缭绕,除了弥漫开的颓废,看不清他的脸。   “扬子,你和我说,”沈霰枫掐了他的烟头:“你是不是心里还憋着想复合呢?”   沉默相对,轻轻点头。   “迟凛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就是头豹子,咬死了不撒嘴。而且我看他对夏宸衍那样,是走心了。”   “我也走心了。”   沈霰枫简直要被气死:“你走了个屁,你他妈走了个肾!”   “我和夏宸衍三年,”言之扬目光溃散没有实质:“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快就走出去,把我一个人留在后面?”   “不然呢?”沈霰枫冲他冷嘲热讽:“还指望人家苦守寒窑十八年,等你玩儿够了回心转意?停在原地等你,靠着至死不渝的爱情原谅你犯的错误和破事?”   “我看你是病得不轻,言总,凭什么?凭什么你一回头,他就要在?”   好友脸上的绝望太重,沈霰枫不忍再骂他,叹了口气坐到他跟前:“我早说过,夏宸衍很好,是你不听,非要和狐朋狗友裹成一堆;”   “你一边和他谈恋爱,一边吊着别人和你暧昧,还骗他那么多次,上次不是我临时有事叫你帮忙,你他妈就滚到别人床上去了。”   “你想没想过,他能坚持三年,怎么走的时候悄无声息?”   “不是到了退无可退没法再给你找借口,连自欺欺人都过不下去;”   “你怎么好意思再说对他说,我们重新来过重蹈覆辙?”   “言总,说到底,你就是仗着他爱你,现在他不爱了,还有什么是你可依仗的?”   “夏宸衍不是能陪着你演追妻火葬场成功的人,迟凛也不会做你们两人分手时的炮灰,这场故事里,你才是应当退场的那个。”   “扬子,这是你自己生生作没的。”   窗外风雨萧条,屋内正传来一个男人最痛彻心扉的哭声。   迟凛一直都知道,言之扬这个人,虽然风流浪荡薄情寡性,但真和衍衍分了手,他是肯定会追着死缠烂打。   因此当助理小心翼翼告诉自己,言之扬挨着他的房子买了一栋时,迟总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所以在自家小区超市里里看见这个人时,他并没有太意外。但那又怎么样呢,冷眼看笑话,不珍惜别人的人,没资格开口说后悔。   “言总,好巧。”迟凛一只手牵着他家衍衍,另一只递上前。   “不巧,刚搬过来,和迟总做邻居。”   两手相握,涌动着男人之间的较量。   言之扬手上吃着疼,目光却贪婪的流连在夏宸衍身上,和平时装束不一样,卫衣配上工装裤,整个人变得恣意又新潮。   这样好的男人,不是他的了。   迈步向前,“小衍……”   一只胳膊牢牢挡住他的脚步:“言总自重,这是我爱人。”   “打个招呼而已,迟总没必要这么防备我吧?”言之扬收回手:“还是迟总对自己信心不够?”   “当然不,”迟大总裁像一只护食的猎犬:“我只是不想衍衍被讨厌的人打扰。”   “言总,要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已经六点了,还要回去给衍衍做饭,你自便。”   购物车推着,从言之扬身边擦肩而过,自始自终,夏宸衍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看过他一眼。   失魂落魄的人像只无家可归的兽,跌跌撞撞跟在两人后面。   迟凛皱眉,想把这条多事的尾巴解决掉,夏宸衍却拉住他:“别理他,等看够了死了心,自己会走的。”   两人索性熟视无睹,安心逛起了超市。   迟总对挑选桃子和草莓很有一套,大概是因为夏宸衍特别爱吃。   “衍衍,吃山竹吗?”   “不吃,”夏宸衍把称好的水果放进购物车:“太难剥了。”   “有我呢,不用你动手。”   “那买几个吧。”   生鲜区,迟凛正挑着鸡翅:“晚上给你做可乐鸡翅好不好?还想吃别的吗?”   “想吃小炒黄牛肉。”   迟总有求必应,没有什么事能比喂饱自己老婆还重要:“好,那我再去买一块牛肉。”?   言之扬从不知道两个人一起逛超市,原来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   他看着迟凛熟练的在琳琅满目的菜品里挑出夏宸衍喜欢吃的菜,此时的他不像一位在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总裁,只是一个关心自己爱人喜欢吃什么的普通男人。那样满足的笑容,是装不出来的。   而自己,那三年里,从没和他一起享受过这样平凡温馨的时光。更多的时候,是他忘记了,桌上热腾可口的饭菜,原来要经过这么多繁琐的步骤。   沈霰枫说的对,他的后悔,在真正的幸福面前,是那么令人作呕。   为什么在该给的时候没有给他?   可我如今想给了,真的一点都不行?   两人逛到零食区,拿了几包夏宸衍爱吃的威化,巧克力还有果冻,提了一箱牛奶。   “等等,”夏宸衍拉住他:“家里没有蜂蜜了,买一点回去,给你熬醒酒汤要用。”   男人亲他一口:“衍衍你真好。”   去收银台结账,迟总顺手拿了几瓶润滑剂丢进车里:“家里没有了。”   夏宸衍正往收银台上放东西,随口应他:“随你,拿吧。”   男人在他耳边吹气:“那不拿套了好不好?”   “不拿就不拿,”身边人耳朵变红,嗔怪瞪他一眼:“像你用过似的。”   天旋地转大概就是如此,言之扬看见迟凛手上的东西。心头像沁了一颗极酸的涩杏,不上不下,硌得他疼。   他当然知道两个男人血气方刚的,不会只谈柏拉图,但迟凛没拿避孕套,是夏宸衍已经允许他亲密到这种地步了吗?   那三年,他们从来都做好保护措施,一是夏宸衍有洁癖,二是言之扬逐渐花名在外后,夏宸衍嘴上不说,心里总有抵触,嫌他脏,从不肯让他内射。   不应该是这样的,   言之扬拳头握得死死,咬牙不让自己失态,他嫉妒得发疯,想冲上去狠揍迟凛,可他更想揍的,分明是自己。   是谁都可以,反正,不会再是自己。   两个人亲亲热热逛完超市手拉手回家,根本没注意身后烦人的尾巴什么时候不见的。   言之扬没回别墅,去了和夏宸衍住了三年的家。   满室孤单,一地荒凉。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开门进去的,刚进门,最后一点强撑的狼狈也终于溃败,跌坐在地上。   精致的大理石瓷砖反射他的孤独,那层雾蒙蒙的灰笼罩的,分明是他的心。   多可笑,人在时从不刻意寻求的温暖与安稳,却在茶凉后疯狂怀念。   可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言之扬头痛欲裂,那张水晶玻璃桌上明明是热腾腾的饭菜而不是晦明难辨的阴影;茶几上应该是咕嘟冒着热气的水果茶,不该是在杯子里干涩发霉的残渣;卧室里应该是鲜活生动的爱人,而不是他一个人的宿醉未醒。   我知错了,也不行吗?   回想起刚刚所见的亲密,几乎要溺毙在无边的痛苦和嫉妒里。   小衍,我知道错了。   我再也不会拿你的真心随意挥霍,也不会肆无忌惮的不懂事。   回来吧,我会改,我会对你很好,比迟凛对你更好。不会再和你重蹈覆辙。   沈霰枫找到人时,就看见言大公子倒在冰凉的地面,烧到满脸通红,嘴里说着胡话还叫着夏宸衍的名字。   叹气,报应不爽。   他记得一年前,有天晚上夏宸衍高烧,言之扬在外酒醉到不省人事,不知道搂着哪个小男孩睡得死,没听见那一通一通的电话,最后还是他送夏宸衍去的医院。   那晚夏宸衍烧到嘴唇发白,沈霰枫都怕他烧成肺炎。人醒以后,病床上脸色发白的男人一直在谢他,说自己每年夏秋换季时都会大病一场,不巧今天撞上了,说有空请他吃饭。   还是没有忍住问了:“那言之扬知道吗?”   “当然知道,”夏宸衍一愣,苍白到透明的脸色,笑意那么勉强,却始终带着镇定:“前两年都是他守着我。”   沈霰枫解释得很心虚:“你别生气,他,他是在外有应酬。”   “我不会生气,”男人还是微微一笑,他却愣从中看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没有什么可气的。”   等言之扬急匆匆赶到医院,那身酒味还没散,沈霰枫看得清楚,好友的问候与关心全被夏宸衍用例行公事的回答敷衍,笑意和面对自己时一样,那样疏离又客气。就像汽水没中奖的谢谢惠顾,路人接过传单后的感谢。   身后背脊发凉,他知道,夏宸衍要准备离开了。   很可惜当事人却没发现,并且他骄傲自得的笃定,永远不会失去。   可是哪里有永远?   爱情没有对错,却一定需要道德。   言之扬醒来时意识模糊,看见一个高大的背景下意识就以为是夏宸衍,心下一喜:“小衍……”   可惜一开口,梦就碎了:“小衍个屁,是你爸爸我。”   沈霰枫给他倒了杯水:“言总,你知道现在是才几度吗?你知道你一个人倒在地上差点烧死吗?”   “不是老子打你电话关机怕你出事去找你,你他妈烂成一堆腐肉都没人管。”   “你到底想干嘛?”沈霰枫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床边,直勾勾瞪他:“你想把自己作死还是用苦肉计来博取夏宸衍的同情和心软?”   “我想起来了,”言之扬没有聚焦的黑眸散神无光:“这是不是上次他发烧你送他来的医院?”   “……哟,言总想起来了?”没好气地凶他:“您终于知道您以前干了多少不是人做的事儿了?”   “自己老婆发烧生着病,你他妈像死了一样;”   “言总,外面的野花香吗?野味好吃吗?”   “还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啊;”   “我一点都不同情你,真的,”沈霰枫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要不是这么多年发小,我举双手赞同夏宸衍和你分手。”   “我不会放手的,老沈,”言之扬嘴皮干裂,眼睛里还有没褪的红血丝:“我不信迟凛是个无缝的鸡蛋,我不信小衍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了;”   “他是我的,”输着液的手捏成拳头,伤口崩开带着一点猩红的鲜血:“不管我以前做错过什么,我会拿一辈子补偿他。”   “我绝不会让迟凛抢走我的人。”   从坚定到逐渐狂热的神情,沈霰枫不知道是先感叹他的执着,还是担心他走火入魔。   “帮我查查迟凛,”言之扬带着恳求抓住他的手:“我不信一个快三十多岁的男人,什么脏事都没有。”   ……真是,病得不轻:“行行行帮你查。”沈霰枫拗不过他,但心里有数,多半是查不出东西的,他见过迟凛几面,那是一个极度理智,自律且克制的男人,就算真有什么事,也早就处理得干干净净。   可人到疯魔边缘,不死一次,什么都不会相信。 第19章 是爱,但只是爱过(新修)   委托沈霰枫查人的同时,言之扬开始下定决心认认真真追人挽回。   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请了一个厨师教自己做饭,从一开始分不清调料,不知道放多少油盐,还经常炸锅,练习一段时间后终于能勉强炒个菜。他看着自己受伤大大小小的刀口和烫伤,心内怅然。   从来不知道做饭这么麻烦,夏宸衍以前给他做的每一顿饭,是不是也会受这么多伤?   半个月后,夏宸衍每天中午都能收到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的都是家常菜,附带一束还带着新鲜露水的红玫瑰。   张扬又热烈,但容易刺伤人的眼。只一眼,夏宸衍就认出来这是言之扬的手笔——只有他会这么高调又横冲直撞。   玫瑰没丢,夏宸衍分给办公室同事和前台的小姑娘,全当给公司增加绿化。但是饭一口没吃,就像以前言之扬不回来吃饭他处理一桌剩菜那样——毫不犹豫倒进垃圾桶。后来公司收养了一只流浪的大橘猫,不吃猫粮只吃饭,饭全进了猫肚子里。   把这一切都告诉迟凛,迟总骄傲的表示,我做的饭比他好吃一万倍,而且我知道你不喜欢玫瑰,喜欢紫桔梗,今晚就给你买九十九朵带回家。   夏宸衍笑着挂了电话,一眼都没再看插在矿泉水瓶里的玫瑰。   真的,不必强行挽尊,追忆过去。   然而这些言之扬一概不知,并且最近越挫越勇,开始换着花样选择对甜品下手。不断努力的男人用这辈子从没有过的坚持,终于做出一个像样的红丝绒蛋糕——淋上夏宸衍最喜欢的蔓越莓酱,再放几颗新鲜的草莓和樱桃,用漂亮盒子小心翼翼装好。   前段时间一直送给夏宸衍的饭,除了最开始打电话让他别再送,之后再没说过这样的话。言之扬觉得这是他看到了自己想改变的决心,对自己努力的默许。   至少说明,衍衍对他还是念着旧情。那是不是再尽力一点,也能让他回心转意。浪子回头金不换,三年的相守,新欢怎么比得了旧爱?   公司今天不忙,他决定亲自把蛋糕送去,也把自己准备很久的惊喜带给夏宸衍。镜子里的男人衣冠楚楚,一双桃花眼潋滟含情,喷上以前夏宸衍给他买的香水,是衍衍最喜欢的苦茶香,言之扬以前嫌弃不好闻,现在却只用这个味道。苦涩过后的回味,像极了夏宸衍的骄傲。   手机响了,接通后传来以往狐朋狗友的热情邀请:“言总,多久没出来活动了?今天有新到的威士忌,还有一批新来的漂亮小孩儿,都是你的口味,老地方等你,兄弟给你留最干净的!”   不来,本少爷从良了。”   “哟!”电话那头的人很诧异:“言公子,你和我开玩笑呢吧?你要从良?多少小男孩心都要碎了!”   “谁和你开玩笑,”言之扬正了正领带:“告诉他们,以后的酒局言之扬都不来了,本少爷现在认真追老婆;”   “野花再好,也没有家花香,我现在觉得,还是我老婆最好。”   刚挂电话,助理就敲门进来,言之扬心情很好:“交代你的事儿办好了?”   “好了,您随时可以出发。”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言之扬百分之百相信这个惊喜一定能感动夏宸衍,他在努力弥补那些曾经欠缺的东西。带着这样的心情驱车上路,却扑了个空。   前台说夏宸衍不在,被人接出去吃饭了。   “和谁一起去的?”手上的玫瑰失了些热烈,不是情深似火,像灿眼的鲜血。   “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前台小妹妹的八卦眼神熊熊燃烧:“每天中午都来接我们夏夏去吃饭!”   每天中午……   心里弥漫开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么,这将近快一个月的爱心午饭,夏宸衍难不成还是和迟凛一起吃的么!   “我能去他办公室等吗?”   “啊可以可以,我带您去。”前台小姐姐热情带路,却眼尖看见了这一个月来每天送饭的人,都已经混脸熟了。   “哎呀你怎么又来了?就放这里吧,你们老板真是坚持不懈啊。”   “没办法,老板让送的。”林助接过小姐姐倒的水,却发现她身后站着的面色不善的男人,一口水差点把自己呛死:“言……言总?您怎么在这儿?”   拿过保温桶打开——宫保鸡丁、肉末笋丝、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和可乐鸡翅,赫然是自己一早爬起来做的。   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往外蹦:“你每天来送饭,是夏宸衍亲自出来拿的吗?”   “不,不是,”林助有些结巴:“只有第一次夏先生出来了,说让我拿回去,然后他给您打了电话,就叫我放这儿,以后直接来也不用叫他,放下走人就行……”   声音越说越小,言之扬的脸也越来越黑,转身看着前台小姐:“夏宸衍每天都和那个男人出去吃,那这些饭呢?”   “夏夏说让我们分了吃,不然就倒了,前段时间公司收养了一只大橘,后来就给猫吃了……”   眼前的男人脸色太难看,两人隔着他五米之外,都能感受到那股从心底散发出的难堪和痛苦,浓郁到抹不到的悲哀和黯然。   很愤怒,很想怪他,想抓着他肩膀恶狠狠的问一问,我掏心掏肺的要洗心革面,你就是这样轻易践踏我的用心?   可是他没有资格,眼眶朦胧中浮现出似曾相识的画面。是曾经喝得醉醺醺的他,看着坐在桌子面前等他回家吃饭的夏宸衍,端来一碗冷掉的醒酒汤,那个言之扬嫌恶的看了一眼:“冷了,不想喝。”   “我再去热一热,你先吃饭。”   “不想吃,”言之扬挥开手,说出一些伤人的话:“你就只会做饭?不会干点别的?”   第二天清醒,冰箱里空无一物,垃圾桶里是被他嫌弃而倒掉的饭菜,自己仍是嗤笑,还耍脾气。   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真心被轻贱,原来是这样摧心剖肝的肝肠寸断。   去他办公室经过的路上,每一个角落都用矿泉水瓶插着一两只玫瑰——是他送的,有些已经开到颓败,还结了蜘蛛网,落下一层薄薄的积灰。   “您在这儿等等,夏夏就快回来了。”   言之扬从来没有来过夏宸衍办公室,感情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送他来上过班,却从来没有上来过,更别说现在的夏宸衍已经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一步一步的成长。   原来以为已经对他很好的,都不够好;以为了如指掌的,都悄无声息的错过。   桌面干净整洁,放着翻译的资料还有一堆厚厚的词典,以及写满批注的笔记本——他一直是这样,做什么都认真,全力以赴。   桌上伴着一张相框,言之扬捏紧了拳头——是迟凛在办公室工作的场景,一看就是抓拍,金黄斜晕的夕阳洒在男人侧脸,专注又迷人。   夏宸衍进门最先看见的,就是言之扬呆呆站在自己办公桌前发愣,眼睛通红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言之扬没有说话,眼光落在他手里拿着的那束紫桔梗。   “有事找我?”越过他拿起桌上的花瓶,重新换了水,插上新鲜的紫桔梗。   “为什么不吃我做的饭?”   言之扬靠近他,步步紧逼。   “为什么要把花给别人?”   “为什么要丢掉?”   “为什么……要这样狠心对我?”困到绝境的野兽双目赤红,带着哭腔逼问。   解开扣子拉起衣袖,被油烫伤的疤痕还没退,手指上有很多零碎的割伤:“这是我为你做饭时受的伤,难道这些不足以抵消我做错的事,也不能让你对我有一点点怜悯和回心转意么?”   “夏宸衍,你真的喜欢过我吗?如果真的爱过我,怎么会这么狠心,舍得这样对我?”   夏宸衍盯着他良久缓缓开口:“我记得去年有段时间你很喜欢吃翻糖蛋糕;”   “所以你去年生日,我专门抽出时间,找岚省最好的翻糖师傅学了一个月;”   “那几十天我每天下班都要练习超过四个小时;”   “最后我做出来了,你答应晚上回来和我一起过生日;”   “言之扬,你记得你去哪儿了吗?”   “我等到十二点过了你才回来,然后你说自己很累,那件我整整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做出来的蛋糕,你就尝了两口,放到坏了,你就丢了。”   夏宸衍说得很坦然,语气里没有一点埋怨和怨怼,好像故事里另一个主人公不是他。   “你知道翻糖蛋糕要调比例,揉糖皮,一遍一遍重复那些繁琐的工作么?你知道我被烤箱烫过么?”   “你不知道,我也一次没提,不在你面前说我花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努力,因为那个时候的我觉得,我爱你,所以为你付出的一切都是出自于爱,而不是用来计量讨价的筹码;”   “言之扬,爱一个人不是记住自己付出多少,然后一样一样讨回来,或是用它作为要挟和谈判的砝码;”   “而你还能堂而皇之的质问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你,不如我就好好回答一下;”   “爱过。”   是爱,但只是爱过。   “我说了,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的,或许你以后可以找到一个愿意和你一起计量爱情的人,”   “但永远不会再是我了。”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8_0_8_0__t_x_t . c_o_m   半晌,脚步声离开办公室,男人没有回头,看他失魂荡魄的背影。 第20章 危机(新修)   很久很久以后,当言之扬终于愿意回忆这些尘封的桥段,正视那些被他忽略的错误和伤害后,才惊觉命运真的待他不薄。   足足给了他三年的时间,近一千多个日夜可以迷途知返。如果他记得最初追夏宸衍的真心,如果那些声色犬马的聚会他曾张口拒绝一次,如果乱花渐欲没有迷他眼,如果,如果发现小衍的失望。   如果他一直是言之扬,而不是后来的言总和言公子。   步履踉跄离开夏宸衍的办公室,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一遍一遍问自己:我真的是他说的那样么?   是在计量和物化爱情,把真心作为砝码,步步计较么?   很想说不是,可张嘴却没法出声。按照他的认知,知错就改以物换物才是解决问题的正途。就像有瑕疵的计划书只要改到尽善尽美,就像欠了钱只要还上,好像别的一切都能一笔勾销。   一阵铃声打断他,是助理来的电话。   “什么事?”   “言,言总……您,您父亲来公司了,言董事长要您马上回来去他的办公室。”   “知道了,马上回去。”   到办公室时他爸已经等候多时,一脸不善。   从相貌上看,言之扬和老言总并不很像,他爸五官更加硬朗,像是风霜刀凿后的斑驳遗迹,一脸严肃。而他遗传自己母亲更多,特别是那双桃花眼。   “爸。”   啪!一踏文件狠狠摔到他脸上,嘴角挂出一点血迹。   别叫我爸!我没有你这么个儿子!”   “你平时玩玩,我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言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这次你居然天天追在一个男人后面跑,还在窥春和迟凛动手!你是不是玩男人把脑子玩儿坏了?窥春是郁晟儒的地盘,迟凛是英国迟家的人!”   “我警告你,少给我做些色令智昏的混账事,也别和迟凛那小子抢人!”   “爸!”   “别叫我!”言董面色铁青:“岚省晟爷是你可以得罪的人?迟凛哪怕没回迟家,他也是迟老爷子唯一的孙子,是迟家未来唯一的继承人;”   “你要为了一个男人赔上整个言氏么?”   “不过就是个男人,就你是情圣要吊死在他身上?”   “后天晚上七点,你徐叔叔的女儿,去见一见,没有问题的话,你们下个月订婚;”   “结婚以后,你就算想在外面玩,也没关系,养个人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爸,”言之扬捏紧拳头:“我喜欢夏宸衍,我不想结婚。”   “混账!”这次是烟灰缸摔在地上,言董怒瞪着他:“喜欢归喜欢,难道你还想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而且我说了,不许你再招惹他。”   儿子脸色实在难看,语气微微放缓:“实在喜欢就找个和他相似的,玩玩而已,替身和本尊又有多大区别?”   走前依旧威胁他,如果要继承言氏,就乖乖听话,能量守恒,泼天富贵总得有东西来换。   捡起被他爸摔在地上的文件,目光茫然。   不一样的。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夏宸衍的替身。没人有他一身温润如玉的书生意气,修竹肃肃的骄傲自矜,玉石俱焚的决绝坚韧,还有……还有爱人时万分付出的用尽全力。   和迟凛上次会面时那句质问此刻如穿耳魔音,振聋发聩,问得他哑口无言。   “言之扬,我能保证和衍衍结婚,你能吗?”   你能吗?   我不能。   可我不相信你也能。   紧紧抓住破碎的文件边角,鲜血一点一点染污了洁白的纸张。   不信你能为了小衍放弃迟家的泼天富贵,不信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不信你就真的比我清高多少。   我绝不结婚,绝不,只要你必须结婚,我就永远有机会追回小衍。   此时的迟凛和夏宸衍,正在飞往秘鲁首都的飞机上。   一个月前迟凛开始准备办签证,到订机票定路线,都是悄悄瞒着夏宸衍,一边压缩工作一边计划惊喜的迟凛忙得像个陀螺。   可衍衍想去的每一个地方,迟凛都想义无反顾的陪着他。   一礼拜前,终于处理完手上所有工作的迟总,像一头没见过的肉眼冒青光的饿狼,把夏宸衍叼进狼窝吃干抹尽连骨头渣子都没剩。   等到心满意足的结束,夏宸衍已经累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任由男人抱起他去厕所清理。   “衍衍,”吃饱了的迟总格外温柔:“下礼拜你有事儿吗?”   浴缸里昏昏欲睡:“嗯……没有……上班……”   “那我们去马丘比丘吧。”   “嗯……嗯?”眼睛一下睁开:“去哪儿?”   “马丘比丘,秘鲁。”   “可我要上班……”   “我帮你请好假了,”迟总面不改色以权谋私:“我和原枝欣说,我要带我老婆去度蜜月。”   “机票和签证……”   “我都办好了,”坚毅的脸庞露出一点骄傲和温柔:“怎么可能让你操心。”   “好,”瞌睡不翼而飞,夏宸衍亲了口男人的脸:“我们去吧。”   “别闹宝贝,”迟凛抓住他作乱的手,呼吸变重:“再来你明天就起不来了。”   “明天周六;”   “还是……”夏宸衍咬咬他的耳垂:“你不行了?”   男人不能说不行,迟总一把把人从浴缸里抱起,决定到明天下午都不让这小坏蛋下床。 第21章 四方潜危(新修)   迟凛在英国念书时去过很多地方,亦做过很多极限运动。徒手攀岩,潜水滑翔再到蹦极跳伞,穆时海有段时间拖着他,什么危险就干什么。金郁芬芳的葡萄庄园,苍凉萧肃的沙漠荒野,紫曛嫣黛的薰衣草田,蜿蜒曲狭的冰川峡湾,所有一切美好旖旎的风光,都没有此刻烟雨缈缈山色空濛下的男人令他着迷。   此刻,南美,马丘比丘。   夏宸衍一身纯白T恤套了件浅蓝米格的衬衫,胸前挂着相机,俯瞰这片曾经辉煌又神秘的古城。从瓦里,西坎,蒂亚瓦纳科,他却格外偏爱印加,偏爱失落帝国里马丘比丘的哭声,少时的小夏曾在三毛的书里被撒下一颗种子,一路淹没,跨过风霜,见过生死与鲜血。携手爱人跨越数千万公里,他比三毛更加幸运——至少不必环游世界用以抚慰失去爱人的切肤之痛。   尽管他依旧年轻,却自觉过了耳听爱情的年龄——言之扬的承诺像耳畔的一阵风,风过无痕,只会撩动心房后匆匆散去,徒增烦恼与惆怅。   “会冷吗衍衍?”迟凛伸手,扶着他从残垣下来。   “不冷,”男人粼粼眼弯眉,灿若星辰:“你喜欢这儿吗?”   “喜欢,”握着他有些微凉的手放进自己口袋:“历史的厚重与星转斗移总会给人一种缈缈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的怅然,但也让人心境开阔。”   “沧海一粟,我还是遇见你了;”   “老天爷待我不薄。”   逐渐变暖的手用力回握:“我也一样。”   两人从遗址下的小路往下往前,不是旅游旺季,游客并不很多。迟凛牵着他慢慢踱步,夏宸衍很清楚他现在的样子——迟总有事儿要说的时候,总会有一段时间的沉默,没有催促,极有耐心的等着。   “宝贝,”迟凛终于开口:“我想和你说说,我的家庭。”   “好。”   “我姓迟,就是言之扬告诉过你的,英国迟家的迟,但我从小不在迟家长大,和母亲相依为命;”   “我妈妈是个钢琴家,”提及母亲迟凛目光变得柔和:“她是个音乐天才,她二十二岁那年在英国留学,遇到了我父亲,也就是现在迟家的当家人;”   “他们相爱了;”   “然后分开了;”   “因为迟老爷子,也就是我的爷爷,他需要迟墨笙娶一个能够为迟家带来更多财富和势力的家族,而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迟墨笙提出他可以形式婚姻,还是和我母亲在一起,我妈拒绝了;”   “她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拥有一份不完整的爱情和拥挤的婚姻,于是怀着我在瞒着所有人的情况下回国,然后找了一个边陲小城隐居起来,独自抚养我长大。”   “我母亲是个聪明且精绝的女人,迟家找了她很多年,但一直没有发现我们,直到我十八岁,她把一切和盘托出,送我出国。”   夏宸衍停下脚步回身抱着男人,迟凛嗓音低沉:“她说她不恨迟墨笙,也把一切做决定的权利交给我;她唯一觉得抱歉的,就是让我们父子分离这么多年,希望我可以原谅她。”   “可我从来没怪过她。”   “我知道,”歪头给他一个吻:“你不会怪她,相反,你觉得她是对的。”   “如果没有了爱情,至少要留下自尊和骄傲。”   “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眼神里有热切的笑意:“等我带你回家,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你……”   “放心,我很早就已经和她出柜,”迟凛了解夏宸衍的担忧:“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让你安安心心和我回家;”   “衍衍,我不是只想和你谈恋爱,”   “我要和你结婚;”   “和你一辈子在一起。”   承诺总是薄如轻烟,可迟凛的语气太笃定,没有办法让人不信服。   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何况还在上一段爱情里受了那么严重的欺骗和委屈,没想过这么快就重新爱上一个人,并且每天都能发现,还可以再多爱他一些。眼眶有点微热,言语不足以表达此刻的心绪,只能夏抬头,给爱人一个爱意满分的湿吻。   沈霰枫带着查到的资料来找言之扬,从来精致浪荡的男人如今满身颓废,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如今只剩下阴郁。   “东西带来了?”很久没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嘶哑,从他知道迟凛带着夏宸衍去南美开始,言之扬整个人都沉落在无志无识的黑暗。胸口烧灼焚寂般的痛,他恨迟凛抢了他心头挚爱的宝贝,像一把脓疮削骨的刀狠狠扎在胸口,为了斩草除根,言之扬形如疯癫,不折手段。   “带来了,”沈霰枫迟疑,想劝他改变主意:“你想好了么?开弓没有回头箭,夏宸衍会恨死你的。”   “想好了,”言之扬目光如炬,嫉妒和后悔让他义无反顾到失去理智:“恨我也没关系,爱的反面不就是恨吗?”   “他总会看清,只有我才最爱他,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只要迟凛不在了,”言之扬自言自语,眼里的执着深得可怕:“小衍总会发现我在等他。”   密封袋打开,照片上是一张和迟凛神似的脸,以及联系方式。   “万贯家产,我不信他就是个圣人;”   “软硬不吃的儿子有了把控的软肋,迟墨笙还得谢谢我提供线索。”   沈霰枫凉从心起。   这回言之扬和夏宸衍,连陌生人都没得做。   英国南部,一户度假庄园。   迟墨笙的手机收到一则简讯,照片加载完,叱咤商场风云数年的男人,手一抖,电话重重摔落在地毯。   他看到了寻找多年不得的儿子,以及旁边拉着手,样子亲密无间的男人。   简讯最下方有一行字。   写着迟凛从南美回来的时间,以及他家的地址。握着咖啡杯的手赫然用力,骨节发白。   四方潜危。 第22章 囚禁(新修)   “少爷……”管家闻讯而来,看见主人难得失态,小心翼翼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迟墨笙挥挥手让他出去:“下去吧。”   确认门被关上,男人捡起手机拨通号码,喉咙干涩嘶哑:“汇庭别墅A区三栋十号,三天后下午两点,带五个人;”   “不要伤到人,把人困在家里就可以,等我过去。”   迟墨笙如意算盘打得很精,一次性解决,带回迟凛,打发夏宸衍。   拿起桌上的相框隔着玻璃温柔摩挲,黑白照片微微发黄褪色,照片上是一身白色长裙的少女坐在钢琴前轻抚琴键,洁白无暇,是开在他心上三十年的白月光。   颜溪消失得突然且彻底,带着他的孩子一走就是二十多年,烈性决绝,是陡峭雪山上高迎雪焰烈风的山茶。   我找到迟凛,也就能找到你了吧。   但迟凛并没和老婆一起回家,甩手掌柜做了一礼拜,齐珉来机场接两人时,就差眼泪汪汪哭天暗地求迟大总裁先回公司做正经事。   所以当夏宸衍开家门时被五个突然窜出来的黑衣人截住,迟凛是不知道的。   他更不知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片混乱,言之扬带着保镖从天而降,打昏黑衣人,绑走了夏宸衍。   注射麻醉剂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看见的是胡子拉碴的言之扬眼带阴郁的桃花眼。   所以等迟凛接到埋在迟家眼线的电话告诉他迟墨笙的异动时,一路疯狂驱车的男人回到家,只看到他和夏宸衍的家一室狼藉。   愤怒失智的迟总一拳砸碎茶几,玻璃扎进拳骨,鲜血淋漓。   “迟、墨、笙,”电话接通,如爆发雪崩的山,巨石穿心:“把我老婆还给我!”   “嘉裕19-3,一个人来。”   迟墨笙把面前站着的五个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交不出夏宸衍,只有先骗人来再做打算。   迟凛一路飙车,吃了数个红灯,大概能把驾照都给扣没,风风火火踹开门,满脸黑气:“夏宸衍呢?”   沙发上年过半百的男人起身,颤颤巍巍看着男人,目光隐秘又飘然,如同远山轻拂的纱雾,妄想透过迟凛的面容,一窥数年未见的被他放弃的爱人。   “迟,凛……”中年男人的眼里是纯如水晶的渴望,那么纯粹,却如此易碎:“你的眼睛,真像你妈妈。”   很可惜,迟凛并没心情听他惺惺作态的怀念,也不为他数年的惦记而感动。这种类似饮料瓶盖里谢谢惠顾的深情,只是伪装愧疚的一厢情愿。   “我没有心情听你怀念过往,”迟凛硬朗的下颚绷成一道剑在弦上的锐利:“我也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千辛万苦找到我的;”   “你千里迢迢从英国飞来,无非就是重复一遍我们已经说过的对话;”   “既然你纡尊降贵,我也再给你最后一点面子;”   “你听好了:我不会回迟家,因为我对你,没有父子情感,对迟家,也没有觊觎心;”   “不要妄想拿夏宸衍威胁我,”迟凛像一头被人侵犯逆鳞的猎豹,蓄势而发:“如果他出了任何事,我一定和你鱼死网破。”   “你和你爸真像,”迟墨笙被那双眼睛里的厌弃和恶心所伤:“从前迟驭拿我母亲威胁你,而你拿衍衍来威胁我;”   “但我不是第二个迟墨笙,绝不和你一般懦弱和贪婪,为了财富放弃一个爱你的女人,何况她还有了你的孩子。”   “你妈妈怀你的时候我不知……”   “是,”迟凛打断他:“你不知道,所以我对你没有埋怨和指责,你还是我父亲,等你百年后,我会带衍衍给你扫墓;”   “但如果你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我一定会让迟家,天翻地覆。”   终于看见他骤然变色的脸:“现在,马上,把我老婆还给我。”   “他不在我这儿,”迟墨笙有些气短:“我的人没截住他,有另外的人把他带走了。”   “我没说谎,”见他神色凌厉,生怕迟凛不信:“来劫他的人带了好些人,全是练家子,保镖没有拦住。”   言之扬!   眼藏怒火,抓起外套就要冲出门,却被迟墨笙叫住:“小凛,”   “我想见一见你母亲,可以吗?”   “如果衍衍出了事,”迟凛脸色漠然:“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   摔门而出,迟墨笙伫立良久,空荡荡的房只有他一个孤家寡人。   “少爷,”管家拿着手机恭恭敬敬递给他:“老爷的电话。”   “爸,”   “你和那小子说了吗?”迟老爷子快七十的人,声音依旧洪亮威严:“让他尽快和那个男人断了,然后带他回来;”   “我们迟家的种,怎么能流落在外。”   “爸,”迟墨笙底气不足:“他不愿意。”   “不愿意?”迟老爷显得很惊异且恼怒:“他不愿意认祖归宗,还是不愿意和那个男人断了?”   “我不管他怎么想,迟家唯一的男丁,不能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断子绝孙;”   “或者让他回来结婚,”想起唯一的孙子,迟老爷子还是放柔了语气:“要是真喜欢那个男的,就放在外面养着。”   “一礼拜之内把人带回来,”最后通牒已下:“否则, 我就亲自去提人。”   哑然无言,脑海里那个明媚生花的少女扬起倨傲的眼神,和迟凛那双高不可侵的倔强眸子重叠。手心的汗冷浸湿腻。   很多年前错过的,往后再如何追忆后悔,也只能走到于事无补的地步。那个巧言盼兮的少女,是高山雪畔边最美丽的一朵白山茶,是他这一生最好的年岁,却在家族的阻拦和自我的懦弱与贪婪中永远失去,空拿一生怀念。   迟总一路风驰电掣,不停打电话吩咐手下:   “把言之扬所有能去的地方整理出来发给我,还有他和沈霰枫最近的行踪;”   “和言氏的合作暂停,”后视镜印出男人阴鸷的眉眼:“企划案延后。”   “老老老板,”齐珉傻了:“怎怎怎么了?”   “去告诉言之扬他爸,不把夏宸衍放出来还我,我自损一千,也换他言氏八百。”   窥春和南嘉传媒的帆船型大楼,是岚省最有代表性的标志性建筑。   但窥春背靠郁晟儒这颗参天大树,资本与势力之深厚,绝非常人可以想象,更没人敢来此找事。因此言之扬铤而走险,把人带去了自己在窥春常年包下的房间。   迟凛哪怕手眼通天,也不能强取豪夺;二来窥春保密性极高,不会透露客人隐私。   夏宸衍境况也没迟凛想得那么糟糕,只是被带走后一直陷入昏迷。言之扬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痴痴看着还在昏迷中的男人。   分手以后的小衍很少再这样乖顺的在他身边,更多时候是对他冷眼相对,说些让人伤心的话,一点一点从根底溃烂他的心。真是恨死他这样的性子,爱人的时候掏心掏肺,一旦抽身,半点退路也不给他留,一个眼神也不再分给他。   小衍,我真的会对你很好,低下头亲吻他的手背,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比迟凛做得更好。   醒来时脑袋还是晕的,模模糊糊记起自己最后看见了言之扬。有人很温柔的在摸他额头:“还晕么?”   床上的男人瞬间清醒,不顾自己还头痛欲裂,翻身坐起一脸戒备:“你要做什么?”   冷淡和疏离刺痛了言之扬,满心苦涩:“现在看见我就让你这么不能忍受么?”   “你把我绑来想做什么?”扯开一些距离,眉眼冷淡:“想霸王硬上弓,还是囚禁我?”   “我记得我说过,我最讨厌被人威胁,还是你觉得我会被你驯服?”   “言之扬,你是不是永远学不会尊重别人?”   “我没有!”像一只陷入困境的野兽,也像一个痛到极致的孩子:“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就算我做错了事,可就不能有一个改正的机会吗!犯了法也得量刑没说直接就枪毙的!”   “我爱你,为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也有错吗!”   数日来的委屈接连爆发,言之扬如同一只焦躁不安的野兽,他最怕夏宸衍这样,犀利冷静的眼神让他招架不住,抓住夏宸衍的肩膀,眼里的恳求几乎要溢出:“小衍,我真的爱你,以前是我年轻不懂事,可人年轻,怎么会不犯错误,知错就改不是很好吗?”   “迟凛早晚会回到迟家,他爸已经派人来接他了,他不可能放弃那么多的财富,还是你愿意做他没有名分的情人?那为什么我不行?”   “我会说服我爸,带你正大光明回家,以前爱玩是我猪油蒙心,可谁都没有你好,兜兜转转,我还是最爱你。”   听着这些掏心掏肺的话,没有一丝感动,只有满目荒唐的可笑,以及久久不散的作呕。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边狠心冷情的伤害人后,又能满腔热忱的继续说爱?   “言之扬,”   他看见男人眼里逐渐燃起希望的火光,却毫不留情要熄灭它:“迟凛的行踪,是你透露出去的吧?”   “我出差的那段时间,你在这里住了十多天,没有说错吧?至于你在这里做了些什么,我也不想说出来,让你徒增难堪;”   言之扬表情凝固,全身一点一点僵硬,慢慢化作齑粉。   “你怎么会觉得,天底下有不透风的墙,又凭什么把我当成傻子,认为我会被你哄骗?”   “你真是,太让我恶心了。”   “你怎么敢和迟凛比?”   “怎么能大言不惭说爱我?”   “有本事你就一直把我关在这里,”夏宸衍字字诛心:“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   “就算迟凛放弃我,我也甘心永远跟着他;”   “但换成是你的话,我不会;”   “因为你不配。” 第23章 转机(新修)   夏宸衍被言之扬关起来四天了。   除了第一天来把人臭骂一顿以外,再没和这个混蛋说过一句话。以沉默消极对抗囚禁。   说实话,言之扬并没有虐待自己,好吃好喝的供着,殷勤的讨好,除了喜欢强行握着他的手追忆过去,回忆两个人在一起时美好的场景。   不管夏宸衍有没有在听,男人一直都在对着他絮絮叨叨:说起他拼了命的讨好,拜托朋友弄到很难买的话剧票,绞尽脑汁的要靠近这朵高岭之花,一次一次的越挫越勇,翘课守着自己放学;   就是自动忽略,这是一场为了完成赌约,不争馒头争口气才来的爱情。   还提到他为了自己收心,从不低头哄人的言公子愣是为了追人,在鸡不生蛋的小山村陪他窝了很多天;   但忘记了,他们吵架是因为夏宸衍发现言之扬手机里的暧昧短信,那是他没有处理完的情债;   还有他们爬南麓山,在山顶住了一晚,清晨露水微染,早早就爬起来一起看日出,金黄光晕破晓而出,言之扬看着身边人染上光影的侧脸,也许想过一秒的可能,是要和他一辈子;以及为了替夏宸衍出头时和别人打架,言公子叫了人和对方肉搏,赢是赢了,就是自己也被打得头破血流,咧着嘴望着急匆匆赶来的夏宸衍傻笑。   不想听了。   不是追忆过去就会觉得美好或是心软,越是浩瀚盛大的烟花,一朝散尽,越是悲凉空洞,寒浸刺骨。为什么这些美好,没有成为唤醒他迷途知返的良心,反而成了握在手里认错挟持的筹码?为什么不想想那些说顺口的谎言,加班的欺骗,暧昧的信息,换掉的屏保和密码,醉醺醺的回家,来来去去的暧昧,一次又一次聚沙成塔的失望,和身上的刺鼻香水,猩红吻痕。   垂下眼使劲把手挣脱出来,不说话的表达冷淡和不耐。   我挣扎痛苦的时候你没来,现在这样的情深似海,也就不用来了。   唯一一点庆幸是至少言之扬没做畜生,强迫要和自己发生关系,大概他也清楚,不能把人逼得太狠。   “小衍,”男人靠近他时自动屏息,不想闻到那股和欲望混合的苦茶味:“四天了,真的不打算和我说句话吗?”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可是我没有办法,你不见我,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呆在我身边;”   “你和我说句话,说什么都行,说了我就放你出去走走。”   良久,夏宸衍开口了,只是嘴里的名字不是他想听到的:“迟凛呢?”   牙根都是酸的:“他被他爸带回英国了。”   “我不信,”抱着手看他:“如果你不想说实话可以不回答,不必用假话来搪塞我。”   “这样真的很让人讨厌。”   “我说,我说实话,”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被嫉妒燃烧:“迟墨笙没有把他带回去,但迟家老爷子来华国了,铁了心要把人弄回去,他现在自身难保,找不到你;”   “小衍,这里是窥春,岚省晟爷的产业,没有人敢在这里撒野,更不要说强行进来抢人;”   “你别指望他能从天而降的出现,他还不配踏进这里;”   “你乖一点,等迟凛被带回迟家,”言之扬拽过他的手紧紧握住,一厢情愿:“我就带你出去。”   夏宸衍突然发问:“你说这是谁的地方?”   “岚省晟爷,郁晟儒。”言之扬很高兴他又说话了,耐心和他解释:“西南地区最大的黑道头子,手眼通天,黑白混吃。”   郁晟儒,夏宸衍皱眉,记忆里应该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好像是在学校里听过。   手机响了,是助理打来的,电话里哆哆嗦嗦,今天有一场重要的股东大会一定要出席,没办法再让助理送文件来办公。   “我去公司了小衍,”言之扬俯过身试图亲亲他的额头:“等我回来。”   夏宸衍抵住他胸前,强忍恶心:“我能出去走走吗?”   “你说了,我和你说话,你就放我出去走走。”   “可以,”言之扬握着他的手腕:“你让我亲一下。”   额头上的吻有一种黏腻潮湿的作呕感,言之扬虽然答应了,但出门前叮嘱保镖只允许他在五楼这一层活动,并且要牢牢跟着人。   四天以来第一次走出房门,夏宸衍慢慢活动身体,脑海里始终想着郁晟儒的名字,他一定在哪里听过。却始终想不起是因为什么人,毕竟他和这种人物,照理来说不该有任何交集。   窥春不愧是顶级的豪华销金窟,走廊两边挂着好几幅名画,巨大的水晶吊灯投射地面,熠熠生辉,叫人分不清白天黑夜的迷醉。   宸衍对着一副油画入了神,这是国外一位大师的真迹,非有钱就可以求得,暗暗心惊郁晟儒的财力和手腕。   “夏主席?宸衍哥?”身后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不太确定的惊惑叫着自己名字。   回头看见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声音的主人有双清冷的眉眼,亭亭修肃,周身清贵矜御的气度,带着不可置信和惊喜看他:“真是你啊宸衍哥?”   “不认识我了?夏主席?”瞿淮瞧他呆楞,还没认出自己:“你做青大学生会主席的时候,我是你体育部的干事,是我,瞿淮。”   瞿淮!   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郁晟儒的名字。瞿淮大二时被人绑架,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许迟川替他代了一个月的部长,听人说是被一个毒贩绑架的无妄之灾,去救他的男人,就是郁晟儒。   “记得,你大二受了伤,还是许迟川替你代的部长,怎么样?现在痊愈了吗?”   “已经好完了,”瞿淮想自己的主席叙叙旧,却被两个保镖不客气的拦住,禁不住皱眉:“你们想干什么?”   “言总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他。”   “言总?”瞿淮言语冰冷:“这里是窥春,是郁晟儒的地盘。”   “我没事,小淮,”夏宸衍怕保镖伤他:“你们都退回来,我不靠近他,不要伤到人。”   “宸衍哥,怎么回事?”一如回到学校,还是那个小干事:“你被绑架了?”   眼看保镖就要动粗,夏宸衍背过身将瞿淮挡在后面:“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快走,这里不安全。”   “我没事,”瞿淮反身一推, 自己和这群人面对面:“言总?哪个言总的规矩,进窥春还敢带着凶器?”   青涩的小孩已经长大,揣在兜里的小钢刀又见天日,一身淡然凌厉对着面色不善的四个彪形大汉:“我要带他走,有胆子的,就来抢人。” 第24章 晟爷一出手,就知行不行(新修)   走廊激烈打斗的声音惊动了巡楼的保镖,几个彪形大汉看清斗殴的人魂都给吓飞,哆哆嗦嗦叫来宁哥收场。   嫂子在自己家产业和别人打起来,这他妈可怎么办!   赵宁第一百零五次后悔,自己不该教瞿淮打架。   窥春五楼,走廊里一地瓷器碎片,小祖宗手里的钢刀刀尖滴血,地下倒着两个保镖,另外两个脸上和胳膊都挂了彩,额头和嘴角肿得老高。再看自己家祖宗,还好还好,细皮嫩肉的没伤到。   然而下一秒,还没倒地的两个保镖对视一眼直冲而上,一人拿着电击棍直直奔向瞿淮身后的夏宸衍,另一个掏出弹簧刀试图一招毙命,电光火石间,瞿淮侧身,离心脏半分之距插肩而过。   小祖宗生气了。   准备反扑的瞿淮蓄势待发,有人却比他动作更快。一道人影闪过,赵宁一脚踹飞拿电击棍的保镖,一只手抓住拿弹簧刀的左手,狠狠踢了一脚膝盖窝,用力一拧,关节瞬间脱离刀子落地,惨叫声回荡在整个五楼。   夏宸衍呆住了。   从前清淡有礼的小学弟,怎么功夫这么好?招招凌厉见血。   “宸衍哥?你没事吧?”瞿淮有些紧张:“吓到你了?”   “没,没有,”面色发白却也还是镇定:“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   “是!祖宗,你是没事,我要有事了!”赵宁拨开混乱的人群,痛心疾首:“祖宗!嫂子!你说你打什么架?要是出什么事,大哥不光会弄死伤了你的人,还要弄死我和葛天!”   “嫂?嫂子?”这下是真的不淡定了,夏宸衍艰难挤出这两个字:“小淮,你……他,郁晟儒……”   “嗯,”难得窘迫:“宸衍哥,这是赵宁,郁晟儒的兄弟;”   “郁晟儒……嗯,是我,爱人……”   ……饶是自己做足了准备,听见这句爱人还是没忍住抖了抖。   我的小学弟的对象是西南地区黑社会头头……   脸上颜色过于精彩,连赵宁都忍不住盯着看他。憋了很久才憋出来一句:“那什么……恭喜?”   莞尔一笑:“不说这个了,等会就能见到他,宸衍哥,”瞿淮看着地下四个被捆得像粽子的男人:“你是被人绑架了吗?”   男人点头。   “谁干的?”   “言之扬,言氏集团的公子。”   “我没听过,”瞿淮回头:“宁哥知道吗?”   “知道,窥春的常客,浪荡公子,”赵宁冷笑:“绑人都绑到窥春了,真是嫌命长。”   “宸衍哥,你们,他为什么要绑你?”瞿淮怕他不好说:“不方便也可以不说的,没关系。”   “没什么不好说的,”夏宸衍轻描淡写略去这几天的囚禁:“我们分手了,他不愿意,绑我来回心转意。”   ……好幼稚的渣男。   “小淮,”夏宸衍拉着他袖子,一脸严肃且恳切:“有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放心吧,能帮我一定帮。宁哥,这里交给你了,”瞿淮拉着夏宸衍:“我先带他上去。”   “好,你快去吧,大哥要等着急了。”   在夏宸衍的认知里,黑社会都是大金链子配上黑压压的纹身,满脸横肉的大哥喊打喊杀。   这个想象终止在他见到郁晟儒的那一刻。   鹰眼锐利的男人有一张深邃成熟的脸,周身低调的气度却绝不敢让人轻视,一米八几的身高,衬衫挡不住健硕有致的身材,丝毫不见这是一个已近不惑之年的男人。   那双眼睛扫过自己时,夏宸衍浑身发凉。却落在瞿淮身上那一瞬变得温柔。   “这么迟?干什么去了?”没有顾及外人在场,房间里暖气很足,郁晟儒自然接过瞿淮脱下的外衣,亲亲他的脸。   “嗯……解决了点麻烦。”   “我看你是又和人打架去了。”   ……晟爷应该转行摆摊儿去算命:“怎么发现的?”   “笨蛋,”郁晟儒搓着他的手:“你身上有血味,但不是你的。”   “啊对了,”瞿淮抽出身拉过夏宸衍:“这是我学长,夏宸衍,楼下碰见的,他被人绑架了。”   “晟爷,”恭恭敬敬伸出手:“打扰您了。”   “是瞿淮朋友,就算不上打扰。”两手相接,嘶,这男人手劲真大。   “郁晟儒,”瞿淮很少开口找男人要什么,也很少求他帮忙,但事关好友生死安全,小狼崽讨了个乖:“人是言之扬抓的,就是那个言氏集团的少爷,他还找了四个保镖把学长关在屋子里,你想想办法行吗?”   “晟爷如果不方便,就当作我没来过,不给您添麻烦。”   “瞿淮难得朝我开口,何况在窥春出了这种事,也是我管教不严,我会派人跟着贴身保护你的安全,或者你可以住在我名下的地方,言之扬没有胆子再去找你麻烦。”   “谢谢晟爷,”夏宸衍鞠躬真心感激:“但晚辈所求不是这个,是一件麻烦更大的为难事;”   “如果连您都无法或为难,那真是走投无路。”   “什么?”   “求晟爷找个人,”想起迟凛,夏宸衍一阵揪心:“我爱人,英国迟家,迟凛。”   男人握着瞿淮的手,摩挲不言。   “晟爷要是难做,我就自己想办法,”夏宸衍起身再次道谢:“今天谢谢两位帮我脱困,有空必当亲自登门道谢。”   “等一等,”郁晟儒叫住了他,“我没说不帮;”   “赵宁,”男人叫来门外的手下:“先带他下去找个房间休息,这件事,我要仔细想想。”   房间空了,只剩小狼崽和他。   “郁晟儒,”瞿淮被他抱在怀里,身上是熟悉的草木香:“是不是很困难?”   “不是,”男人的声音从头顶落地:“我知道迟凛,迟家的掌门人回国了,听说就是为了自己流落在外的孙子而来;”   “只是我们两家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生意上的往来也干净公正,这样贸然插手……”   “我知道了,”瞿淮从他怀里拱出来,眼神清明且认真:“那就算了,我去和学长说;”   “虽然我很想帮他,但我不想是在牺牲你的利益下去做好人;”   “我去和他说。”   “别动,宝宝;”把要走的人扯回来抱得更紧了些:“我只说有些困难,没说一定做不了,有什么是我搞不定的?”   “以前在学校,夏宸衍对你怎么样?”   “很好,”瞿淮掰着指头算:“刚进大一我入了学生会,那时候性子古怪,学长是我上司,帮了我很多。”   “好,”郁晟儒亲亲他:“我知道了,先叫赵宁探探虚实,这忙我应下了。”   晟爷看着怀里宝贝,心里算盘敲得当当响:罢了罢了,就当是还夏宸衍照顾我老婆的人情。   至于别的,郁晟儒并不很在乎,真逼急了,一个迟家,也不是吞不下。   让保镖送瞿淮回家,郁晟儒一个人去见了夏宸衍,非常开门见山:“我会帮你找他,但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你曾经照顾过瞿淮;”   “打蛇七寸,我就他这么一个宝贝,你也算找对了人;”   “只一样事先说好,我把人带来,至于他最后选的是你还是迟家,这不是我插手的事;”   “要是他选了你,”郁晟儒老谋深算:“这个忙就当是我送你们的新婚贺礼,”   “要是他选了迟家,”   “那么,我拿走些迟家的东西,你也不会有异议吧?”   “自然,”夏宸衍站的挺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晟爷放心,交情归交情,还是明算帐的好。 第25章 我倒是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我手段硬   颜溪是个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女人,又倔强坚忍,硬是一个人将迟凛抚养长大。   小迟凛早慧,很小就敏锐感知到自己和别的小朋友之间的异样差别。问妈妈爸爸在哪里时,颜溪总是笑着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然后悄悄躲起来哭。眼泪都被小孩看在眼里,问过两次后再没在母亲面前提过。长大后再提到迟墨笙,颜溪言语之间没了留恋也没有怨恨,只有如一杯白开水般的淡然。   迟凛不知道她要经过多少次痛苦和挣扎才能把这一切消化磨练,从波涛汹涌到心如止水。   所以和迟墨笙比起来,他更讨厌这个实际把控迟家,年近古稀的老人。明明母亲是有机会和迟墨笙结婚的,自己也不用过着孤儿寡母没有父亲的日子直到成年,但一切都毁在迟驭手里。   抢过迟家的家主,铁血手腕掌控整个家族,迟墨笙敬佩他父亲的手段,也畏惧他的强势。当年那一点骤然生起反抗父命的勇气,在被他爸关进小黑屋三天就分崩离析。还是放弃了颜溪,放弃了这辈子唯一的爱人和孩子,哪怕之后用冷淡联姻的妻子、拒绝她生下自己的孩子作为一点微弱的反抗,也已是于事无补的马后炮。   总有父母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强行插手孩子的事,打着为他们好的旗号做伤人的事。   因此在他见到迟驭的那一刻,脸上的厌恶与反感未能及时掩饰,垂暮之年的老人双眼浑浊却目似利剑,敏锐捕捉。   “好小子,”拐杖重重敲打地面,中气十足一声大喝:“跪下!”   在场的人连同迟墨笙在内,大气都不敢出,迟凛身姿挺拔,一动不动。   砰!   “爸!”手起棍落打在男人右腿,迟凛一声闷哼,扑通一声摔在冰凉的地面,又咬着牙一瘸一拐强撑起立:“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看看你的好儿子,被他妈养成了什么德行,只知道忤逆长辈!”   “闭嘴,”迟凛痛得冷汗都下来,依旧硬得像块顽石:“你没有资格提我母亲。”   “好,我倒是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我手段硬;”   “管家!把孙少爷关进地下室的黑屋,谁都不许去看,什么时候服软什么时候放出来。”   “你要是求情,”迟驭剜眼堵回迟墨笙要开的口:“就和他一起进去。”   无奈闭嘴,眼睁睁看着迟凛被带走。   昏暗潮湿的黑屋只有不到十平方大,勉强能展开身子活动,关上门就是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只有不分昼夜颠倒乾坤的长夜。   小腿疼痛剧烈高高肿起,按照自己的判断,应该是伤到了骨头。迟凛摸黑躺下,地面冰凉粗糙,寒气透过衣衫浸入每一个毛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很静,静到他能听见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举步维艰陷入困境的男人并未忧心现状,他在担心夏宸衍。落在发了疯的言之扬手里,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迟凛不敢细想,强迫自己将思绪转移,时间太长百无聊赖,他得找点事情来做。   脑海里一件一件整理与衍衍的每个细节,从初见相识,再到那三百多天的暗恋,闭上眼,他的样貌和每个小动作都清晰如画刻在脑海,这是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珍宝,如今悄然取出燃做朝阳,驱赶深渊泥沼。   心中有光,不觉黑暗长寂。   一个小时……   五个小时…………   十八个小时………………   三十四个小时……………………   迟驭没有狠心到要饿死亲孙子,但叫人刻意打乱时间没有定数的给迟凛送饭,试图攻破他对时间流逝的计算。   七十二个小时…………………………   监控器里的男人始终一言不发,极有理智地控制自己情绪,如果不是熟睡时发抖的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迟驭还真的被他骗过去。   “爸,”迟墨笙焦急不已,来回踱步:“已经五天了,好歹迟凛是你亲孙子,真出了事可怎么办?”   头发花白的老人依旧精神健硕,冷哼一声:“他这性子,正好磨一磨。”   便宜父亲束手无策,死死盯着屏幕只能干着急。   郁晟儒却已经雷厉风行,让赵宁把言之扬留下的四个保镖捆得严实嘴里塞上布,亲自丢到他爸跟前。言董一边赔笑一边点头哈腰道歉,汗湿透一背。   开完会的言公子还不知道事情败露,驱车前往窥春,在门口就被他爸拦住,随着而来的还有劈头盖脸一顿打骂。   “我说了多少次!”言董咬牙切齿,双目冒火:“我说过不要招惹郁晟儒!也不要招惹迟凛!离夏宸衍远一点!”   “你还敢把人绑到窥春囚禁!”一脚踹倒这个不孝子:“得罪郁晟儒是什么后果,你想裹着整个言家给你陪葬吗!”   “你知道夏宸衍认识瞿淮吗?嗯?”言董气到直喘粗气:“你知道瞿淮是郁晟儒当心肝肉供着的宝贝吗!他手下七个心腹都得叫声嫂子的人,你的保镖还敢和他动手差点伤了人!”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要是瞿淮真伤着点皮毛,你就等着郁晟儒弄死你!”   一字一句犹如惊雷炸响,言之扬浑身流窜过被电击的冷颤。   “迟,迟凛……”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言董冷冷看着他:“迟家的老家主从英国过来,迟凛已经被关起来好几天了;”   “给我老老实实滚回家呆着!要不是老子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他妈真想弄死你。”   “六子,把少爷带回去,不许他出门。”   地下室,这是迟凛被关进去的第六天。   迟凛这辈子还没这么狼狈过,男人头发凌乱,脸色是不正常的灰白,衬衣和裤子皱皱巴巴,仰着脖子趴在角落,头晕耳鸣,呼吸微弱,如果有光线应该能看见手上的累累血迹——那是为了在剧痛的帮助下保持清醒。听力一点点下降,周围最细小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变得尖锐,呼吸声刺痛耳膜,体力快透支到极限,无法再起身坐立的男人几乎只能爬行前进,记忆扭曲,像陷入无智无识的混沌,衍衍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不……   不能妥协求饶……   有个人还在等他……   他不要这样成为第二个迟墨笙,不要做错事失去爱人后才用一生后悔怀念,扮演深情妄想赎清罪过,才最可耻。   黑屋外的世界也乱成一团,齐珉找不到迟凛急得团团转,来找老板娘才知道自己老板被人绑架了,夏宸衍让他先回去等消息,同时对外保密这件事。   “宸衍哥,你别急,”瞿淮给他倒了杯水:“郁晟儒已经去查了。”   担心言之扬狗急跳墙,瞿淮把夏宸衍带回别墅住。次卧里,男人皱着眉看着电脑,迟凛失踪太久,公司的事堆积成山,他正试图联系穆时海紧急处理:“我不急这个,是他公司的事。”   “我得联系他们公司另一个负责人。”   “好,那你先忙。我先出去。”   视频终于接通,屏幕上的男人难掩焦虑:“宸衍哥!迟凛哥人呢!”   夏宸衍也松了口气:“别急!别急!穆时海你听我说。”   打开门准备出去的瞿淮神色一震,停下脚步猛然回头。   穆时海?!   “时海,迟凛被他爸关起来了,我现在找不到他人,再过几天我才能把人救出来,这几天公司的事你先辛苦一下。”   “吓死我了卧槽,”一口气终于落下,整个人摔进椅子:“我可担心死了。”   “没事,你别担心,我会把他安全带回家的。那就先这样,你先忙,具体工作我让齐珉联系你。”   扣上电脑,夏宸衍抬头看见瞿淮还傻站着,脸上带着点不可置信的古怪,声音夹着颤抖:“宸衍哥,你刚刚,叫他穆时海?”   “是啊。”   “哪个穆,哪个时,哪个海?”   “静穆的穆,时光的时,山海的海,”夏宸衍不明就里:“怎么了?”   是他!瞿淮激动几乎说不出话,就是他!世界这样小!许迟川等了这么多年的人,兜兜转转居然是他朋友的身边人!   “那,那你知不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吗?是谁?”   “不知道,”还是被问得一头雾水:“我只听迟凛说过,他有一个爱了很多年的人,但是被拆散了。”   瞿淮手脚发抖差点摔倒,男人吓一大跳连忙扶他坐下:“小淮,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我没事,”声音都有些颤栗:“我知道这个人。”   “你知道?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但我听过很多遍他的名字。   我唯一的至交好友,喊过这个名字很多次,喝醉了叫,做梦时叫,流着泪也叫,自杀时的最后一点留念也是叫他。   劝过好友放下,怕他错付不值。   许迟川,他没有放弃你。   他在等你。   “我认识他的爱人,宸衍哥,你也认识;”   夏宸衍瞪大了双眼。   “许迟川喜欢了他好多年,现在也还是好喜欢。”小狼崽一向清冷的眼角却满是心酸和痛楚:“我见过穆时海送他的书,扉页上有许迟川写的一句话;”   “他说,   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可是我们遇见的太早了。”   不知谁碰倒了杯子,清脆的破碎声响落一地。 第26章 截救   郁晟儒盘踞西南多年,靠的不仅是强大势力,还有无双智计。晟爷轻易不出手,出手即致命。   华国边陲小镇,郁晟儒派燕九一路疾行,请来了颜溪。至于为什么是燕九,尊重女性的晟爷挑了挑几个兄弟,啧,还是燕九长得最白白净净像个好人。   事先没和夏宸衍打招呼,因此当他一早起床,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面带慈笑的看自己时,难得露出一点迷懵。   何况她还有双和迟凛几乎一样的眼睛。   “你是衍衍吧?”   颜溪声音温柔,像四月清风徐徐,穿过青翠竹林沙响:“你好,我是迟凛的母亲,凛凛和我说过你,还说要带你回家来见我。”   “啊……”夏宸衍如梦初醒,连忙伸出手:“伯母您好,我叫夏宸衍。”   “颜小姐,我看还是把你儿子他老公救出来再叙旧,”郁晟儒端着碗粥从厨房出来,边吹边上楼:“二十分钟,瞿淮吃完早饭我们就走。”   颜溪看着他上楼的背影:“这孩子其实是个妻奴吧。”   ……伯母,您真相了。   打蛇打七寸,颜溪就是迟墨笙这辈子唯一的软肋,像是脖子上最脆弱的动脉,被郁晟儒拿着刀扣死抵住,无法反抗。   因此第七天,迟凛终于重见天日,门开的一霎光线刺眼,躺在地上的男人偏过头闭着眼,声音虚弱却坚定:“我说了,什么条件我都不会答应,不用白费心思。”   “迟凛,”来人不是迟老爷子,而是一脸激动的迟墨笙:“你妈妈来岚省了;”   “她说愿意见我,”不再年轻的容颜已经有了皱纹,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但是要我把你放了带出去;”   “你爷爷有点感冒去医院了,我偷了钥匙,”迟墨笙进屋扶他起身:“我们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车我已经准备好就在后院的小门。”解开迟凛手上的手铐,迟墨笙看着他血迹斑斑的手腕痛心不已:“我该早点这样做的。”   不敢惊动保镖和家里仆人,只有迟墨笙搀扶着他,关了一礼拜,还没打断一条腿,哪怕迟凛身体再好体力也早已透支到极限,靠着一口气撑到现在的男人一路跌跌撞撞,走到后院已经满身冷汗,嘴唇发白。   “再坚持一下,”远处一辆奔驰商务房车驶来,迟墨笙眼前一亮:“来了!”   夏宸衍是第一个跳下车的。   虚弱到透明的男人看见老婆还对自己露出一个笑:“我没有事,衍衍别哭。”   “先上车再说,”赵宁一把搀过迟凛塞进车里:“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迟墨笙是最后上车的,余光扫过前方,脸色大变:“他们提前回来了!”再往后看,保镖已将后路堵死,前后夹击被困,腹背受敌。   “迟墨笙!”迟老爷子拄着拐杖气冲冲下车:“你要造反吗!”   “爸,”迟墨笙豁了出去:“迟凛不愿意,您何必要逼他!”   “什么愿不愿意!他愿意的事是错的,你当爹的不好好教育,还纵着他性子来么!”   “给我滚下车!一会我再收拾你!”   “我不,”迟墨笙咬牙反抗:“我要送他走,爸,求你让个路。”   “墨笙,”迟老爷子沉下脸:“我数三个数,下车。”   “一,”   “二,”   后面宾利后座门被打开,一个声音打断他:“迟老爷一把年纪,何必脾气那么大。”   夏宸衍惊异回头,郁晟儒竟是也跟了来。男人走向前,颔首示意:“迟老爷,好久不见。”   “你是……郁晟儒!”老人微微吃惊,随机冷哼:“我就说我这儿子怎么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原来有人替他出谋划策;”   “但这是我们家务事,晟爷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谁说这是你们家务事,”郁晟儒挑眉看他:“你绑了我老婆的兄弟的老公,就不是家务事;”   “也一把年纪了,拽着权不肯撒手颐养天年,天天操心过度,也不怕突然就这样去了,怎么,还真打算一辈子为迟家发光发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嘴里说些戳人心窝子的话:“就算你绑了迟凛继承迟家,他不愿意结婚生子,一辈子念着夏宸衍,就和你儿子一样,迟家一样是,断、子、绝、孙。”   “迟驭,”郁晟儒喊了他名字:“人老了就要服老,有些事管不了,也不该你管。”   对面迟老爷子背气到发抖,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眼神阴鸷:“郁晟儒!你别欺人太甚。”   “啧,我一向尊老爱幼,得看你给不给我机会;”   “我也数三个数,把路给我让开。”晟爷面色一转,鹰视狼顾,十米的距离空气骤然紧绷。   “英国山高路远,要是老巢现在出点什么事,你也鞭长莫及吧。”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准备了点东西,防患于未然;”“我今天要是过不去,”威胁人的话说得云淡风轻:“迟家的医药实验室,大概会出一点小小的事故。”   驭心知肚明,合作多年,岚省晟爷的话,绝不是恐吓玩笑。目光若能化作实质,郁晟儒应该全身都是窟窿眼。   “让,路,放,人。”   “谢谢老爷子,好意我就收下了。”丝毫不把迟驭想杀人的目光看进眼里,男人转身打开车门:“开车。”   车上,赵宁粗略看了看迟凛的身体状况,先替他消毒包扎手上的伤口:“小腿轻微骨裂,但好歹底子好,只是有些脱水和眩晕,身体机能比较虚弱,回去好好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你也是真厉害,”赵宁有些佩服:“硬生生捱了七天。”   “谢谢宁哥,”夏宸衍抱着迟凛,让他躺自己腿上睡觉,低声哄他:“休息一下,回去就能见到伯母了。”   “你有没有事,”迟凛抓住他的手:“言之扬……”   “我没事,”嘴唇轻碰他额头:“只是关了我几天,后来遇见我大学时的小学弟,他救我出来的。”   “郁晟儒……”   “晟爷是他爱人,”夏宸衍极温柔的看他:“我们得好好感谢他。”   “先休息,我们时间还多,等你醒了再慢慢说。”   “你给他盖上吧,”赵宁丢过来一张毯子:“这是我们大哥出门必备,哄嫂子用的。”   夏宸衍失笑:“晟爷还是很宠小淮。”   官方吐槽最为致命:“哪是宠啊,那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供着。”   车速平稳,迟凛很快睡熟,夏宸衍就这样,抱着人一路直到回家。   宾利里,瞿淮仔仔细细前前后后把郁晟儒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人没受伤才松口气。   男人亲亲他:“笨,我怎么会有事。”   “迟凛哥怎么样?”   看着问题不大,就是腿瘸了,也是个真汉子,关了七天还能意识清醒。”   “郁晟儒。”   “嗯?”按进怀里脸和脸凑近:“宝宝,你一般这样叫我,就是又想做什么我不想你干的事了。”   “许迟川,你还记得吧?”   “记得,那个之前失踪你以为他要自杀的,怎么了,你俩不前段时间才见面么?”   “今天他要去医院做治疗,”瞿淮摇摇男人胳膊:“我得陪他。”   老男人那双没有波澜的眼睛硬是被他看出点醋意,贴上去亲了一口:“答应嘛,反正最后你也是要答应的。”   “小混蛋,”掐着腰把人提到自己腿上:“就知道吃死你老公。”   王医生做了许迟川好几年的心理医生,瞿淮和他已经很熟识。治疗结束,许迟川还里面没出来。办公室里,瞿淮坐在他对面,两人交流情况。   “今天怎么样?”   “呼,比我想象中好一点,”王栩摘下眼镜,按按眉心:“但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触碰不到。”   他做了十余年的心理医生,许迟川算是他最费心也是最棘手的病人,平心而论他是真想帮这孩子,可一个并不想被救的人,旁人永远无能为力。   “怎么说?”   “这么和你说吧,”王栩举了个例子:“每个人都有防备心和秘密,也有自我保护的机制,小川的自我保护过于封闭,并且他很固执偏拗,我尽全力才能说服他打开自己一点点,但每次要到问题根源时,就会大脑应激然后拒绝。”   “意思就是,”瞿淮拧眉:“其实他自己潜意识里,是不愿意被救的?”   “对,就是这样;”下一句,王栩丢下一个更重的炸弹:“有件事你肯定也不知道;“   “上次治疗时他不小心打翻茶杯弄湿衣袖,我去拿毛巾回来,恰巧看到他卷起袖子;”   “右边胳膊,有一条极长极深的疤。以我多年做医生的经验,起码是四年以上的旧伤,也就是说,那伤最迟也是他上大学前就有的;”   “他还摘了护腕,我借口擦手,趁他不备时悄悄看过一眼,很多很浅又小的伤口,胳膊上还有齿痕;”   “说真的,小淮,要不是那是自残伤,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被人虐待,然后报警了;”   “我觉得,他一定受了很多苦。”   瞿淮听得心惊胆战,难怪!难怪许迟川大学四年从不肯穿短袖,夏天也是七分袖的衬衣!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许迟川,但伤口远远比他看到的更巨痛疮溃。穆时海和他,不是只有天各一方的生离,还有那些看不见,却深入骨髓的溃烂。   “你看着他平时生活学习都很正常,全靠一股信念在撑着才没垮;”   “我只能说尽力保证情况不继续恶化,再有一点,”王栩格外嘱咐:“别拿任何可能会引起他情绪波动的事刺激他,特别是和他信念相关的事;”   “只要他觉得值得,旁人没有权利指手画脚。” 第27章 相爱与算计(新修)   白梅树下一双旧人,女人幽致淡雅,坦然大方,男人却一双眼睛片刻不离的贪看。晟爷大方借出别墅后的小花园供颜溪和迟墨笙叙旧,希望赶快把这群电灯泡送走,恢复和小狼崽美好的二人世界。   颜溪看的清楚,那双眼里的柔情蜜意和数年前并没半点分别,只是那时的自己会沉醉其中,心甘赴死,而现在却冷静克制,平静如水。她离开迟墨笙已经三十余年。翩翩公子如今也是年过半百满脸皱纹的沧桑中年人,背负着内疚与遗憾的悔恨郁郁半生。   她相信,迟墨笙对自己不是不爱,只是缺乏保护爱情的勇气,就是这样软刀子伤人最可恨,两头放不下取舍,优柔寡断的当断不断。   “你放了凛凛,我也来见了你,”从小弹钢琴的气度高华,让颜溪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哪怕现在对面是迟驭,她也能面不改色泼他一脸水:“我们的交易达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小溪……”迟墨笙声音里是浸着甜蜜的痛苦:“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和我说?”   “我们三十年没见,你就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   “迟家的公子怎么能过得不好?何况你还好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颜溪眼里闪过一丝讥笑:“而我儿子躺在房间里虚弱的不能动弹;”   “你觉得我该关心谁?”   “我不是不救他,”迟墨笙急了:“我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颜溪干脆打断:“你想说是你说服不了你爸,撼动不了他做的决定也摆脱不了他的控制;”   “迟墨笙,你不是不能,你是不想,你从来都没有从心里想去反抗他;”   “三十年前对你的爱情是,三十年后对你的儿子也是;”   “你从来没有想过豁出一切为了我或凛凛做些什么,因为你还是最爱你自己;”   “那时你爸说了,是要我还是要迟家,你不是没得选。看上去是他强迫你放弃我和别人结婚,其实你内心很期待有人替你做了你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因为你怕自己主动放弃良心会受到谴责,就像今天迟凛的无妄之灾,你是他父亲,难道不该为他保驾护航豁出一切么?”   颜溪软下语气,靠回座椅:我知道,你不是不爱我,你只是太懦弱。”   “都是前尘往事,没必要揪着不放,你不想听你在这里说你有多爱我多放不下,或者对着我列举你对你原配妻子做了些什么事以此证明自己,那个嫁给你的女人,也很可怜;”   “凛凛和衍衍的事我不会插手,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你也最好不要插手,白白惹他厌烦,至于他要不要接手迟家,这事儿他说了算,有空在这里磨,不如回去好好劝劝你爸;”   “就一样,”颜溪居高临下,起身准备离开 :“如果迟驭再把主意打到这两个孩子任何一个身上,我一定和迟家鱼死网破。”   “迟墨笙,你是知道我的,我颜溪能躲你三十年,把一个母亲惹急了,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凛冬腊月,寒风连绵不息,吹落一地枯枝败叶。滴水成冰的季节,看着离去的身影,那滴没落下的泪堪堪留在眼角,等着时间够长,升华成霜。   “伯母,”夏宸衍起身迎接开门进来的女人:“您来了。”   床上迟凛输着葡萄糖还在睡,一只手非要抱着衍衍的胳膊,这下想扯都扯不出来,夏宸衍闹了个红脸。   “没事,”颜溪笑眯眯的看他:“让他抱着睡吧。”   “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腿上的伤已经处理过,就是身体还比较虚弱,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嗯,有你照顾他,我很放心。”颜溪拉过他,拍拍手背:“凛凛和我说过你,他说他对你,是一见钟情;”   “别怕,我不是那种古板的家长,”感觉到夏宸衍的忐忑,女人摸摸肩膀安慰他:“迟凛很早就和我说过他喜欢男人,只是一直单着找不到喜欢的;”   “我既不想他随便找个人凑合,也担心他一辈子自己孤独终老,能遇见你,是他的福气好;”   “受我和他父亲的悲剧影响,迟凛是个执着要结果的人;”   “衍衍,这话阿姨也只问一次,你可以么?”   那双画画的手温热有力,用力捂着爱人母亲给予承诺:“阿姨,我可以;”   “我是要和他一辈子的。”   颜溪笑了,抽出手解下脖子上的项链放在夏宸衍手里,那是一枚顶级鸡血石打成的平安扣:“这是我家一路传下来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迟凛外公临走时叫我传给他未来的另一半,现在就给你了;”   “不用推辞,好孩子,”起身亲自给夏宸衍带上:“我这把年纪也再没有什么别的指望,儿女幸福就是最大的安康。”   “谢谢伯母,”夏宸衍的脸泛开一点微粉:“我会好好保管。”   “好好过日子,至于迟家那边,你们也不用担心什么,万事有我。”   颜溪走出房间,将一室静谧留给这对劫后余生的爱人。   意料之内的,迟墨笙已经走了。她知道那番话有多伤人,像是把一个人光天化日下剥得精光,强迫他面对真实的自己。为了两个孩子,颜溪选了最有效也最危险的手段。   “你算好了他会回去做什么。”郁晟儒站在二楼走廊,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既聪明又漂亮的女人。   “晟爷不是知道么?”颜溪看着他下楼:“还要谢谢您出手相助。”   男人懒洋洋坐下:“举手之劳,我也只是看在瞿淮的份上,再说我也不是白干的;”   “你儿子接手迟家,别忘了把我想要的东西送来。”   “自然,”颜溪爽快答应:“不会让晟爷做亏本买卖。”   “你猜猜他会怎么干?是直接夺权还是迂回战术?”   “以我对迟墨笙的了解,他不会直接夺权,因为这样会落下诟病,大概会用别的办法。”   “啧,负心多是读书人,”郁晟儒灭掉手上的烟:“颜女士,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儿子的身体,他还不能走动,等他能动弹了,你们一家麻溜的搬回去,我给你们派保镖二十四小时守着。”   ……其实你就是嫌弃我们是电灯泡:“知道了,晟爷放心,我们也不想天天在这发亮。” 第28章 衍衍,和我去英国吧   哪怕分离三十年,颜溪还是那个最了解迟墨笙的人。不出她所料,男人果真动手了。   五天后,迟家发出声明,迟家老家主迟驭突发中风,需要紧急转院回英国接受治疗,大局暂由少东家迟墨笙接手。   病床上躺着的老人嘴歪眼斜,半边脸和身体都瘫痪,一双浑浊的眼死死盯住床前站着的不孝子,嘴里呜呜咒骂,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爸,别担心,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治疗你的病;”迟墨笙自说自话,面无表情却透着怨毒:“拜您所赐,我妻离子散三十年,这份恩情,我一定好报答;”   “你知道么?你找的儿媳,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让她怀上孩子;   “那个女人怀孕了又流产了,是我干的;”   床上的老人剧烈挣扎,几乎要滚下床。   “我就是想让你断子绝孙,”迟墨笙字字诛心:“但小溪心软留下迟凛,便宜你了。”   “迟凛愿不愿意认祖归宗已经不重要,迟家在我手里,就是在他手里;”   “我也不在乎他认不认我,小溪说的对,”五十多岁的男人露出难堪的耻辱:“是我太懦弱,所以是活该的;”   “这是我欠他的,也是你欠他们母子的;”   “一辈子听你话,以为你能给我一点怜悯,放我一条生路;”   “你毁了你儿子一辈子,”他伸手扶住迟驭,牢牢按在床上:“我不能让你再毁了我儿子。”   “迟驭,你信吗?”低头在他身边轻语,微不可闻的声音传进老人耳朵里:“这是报应。”   报应不爽,人做天看。   “还有,言家那孩子发到我手机上的照片,我根本没有告诉你,只有管家当时看见过;”   “我知道他是你放在我身边的一条狗;”“放心,”迟墨笙拍拍他肩膀:“我会送他去陪你。”   头也不回走出医院,身后嘶哑凄厉的叫声一并被关在门后。   迟到的认错和赎罪,像下在炎炎烈日的暴雪,不合时宜且毫无意义,他不能改变什么,只好用尽所有试图弥补一二。   颜溪把迟墨笙的意思转达给迟凛时,已经康复一大半的迟总还在扮作柔弱安详地躺在床上,张嘴喝老婆一口一口吹凉喂来的乌鸡汤。   “迟凛,”当妈的看不过去了:“你多大年纪了,自己没长手吗?三岁就能自己拿着勺子吃饭,三十了还要人喂?”   “妈,”迟总面不改色:“你不懂,这叫情趣。”   ……不生气不生气默念三遍亲生的亲生的亲生的:“迟墨笙的意思,你怎么看?”   “答应他,”生着病的男人依旧胸有城府,算策无漏:“迟家的产业集中在医药研发和销售,还有地产和商场,拱手送来的肥肉,为什么不要?”   “行,你有打算就好,”颜溪走出卧室,还是忍不住回头:“衍衍,你别太将就他,这臭小子皮实的很!”   “老婆,”迟凛凑上前亲:“别听我妈的,我一点都不皮实。”   “别闹,”喝光的碗放在床头,夏宸衍拿出药膏给他上药:“手还没好完。”   擦药的动作很轻,沾着药的棉签轻柔,男人细致的涂抹每一寸有伤的肌肤。   “衍衍,”   “嗯?”   “和我去英国吧,好不好?”   “我接手迟家以后大概前几年会经常往那边去,或者住在那儿,等到完全掌控产业才能回来;”   “如果你不想背井离乡,我就辛苦一点来回跑,就是不能大把时间陪着你,舍不得;”迟总头拱进老婆怀里,像只求撸的大狗:“和我去吧,好不好?”   “到了那边我们去爱尔兰结婚,买一栋小房子写你的名字,养一只你喜欢的小金毛,每天下班回家我做饭给你吃,然后陪你去泰晤士河边看日落,等我继承了迟家,让你做最大的股东,财产都在你手里,我惹你生气了就把我扫地出门;”   “衍衍,”裹成粽子的手紧紧抱住爱人:“你信我,我是要和你白头到老的。”   在他肩膀上眼眶微热,人幸福到极致时,原来流泪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迟总家大业大,我辞职离国万一找不到工作,”   “能暗箱操作做你秘书吗?”   能,太能了。   唇齿相融的爱意在呼吸和舌间相缠里得到释放,肆无忌惮的亲吻,再没什么是不可相守的阻碍。如果苦难过后是你,痛一点晚一点,都没关系。   今晚的餐桌格外凄凉,儿子和儿婿整个下午都关在房里到现在都没出来,颜溪对着郁晟儒夫夫食不下咽。   你们真的不能收敛一点吗?   你们看不见我吗?   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喂别人喝汤?是什么神秘的仪式吗?   颜溪女士暴躁离场,拒做电灯泡。   晚上九点,迟凛神清气爽下楼觅食,郁晟儒多精的老狐狸,一眼看出门道。啧,住自己家睡自己床,过得比自己还舒服。   “迟凛哥,”瞿淮钻进厨房:“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严峻的脸露出些柔和:“这次真的谢谢你和晟爷,必定报答。”   “没关系……”小朋友的迟疑落入眼中:“小淮,有事直说,过命的情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好。”下定决心开口:“我们上楼说。”   迟凛一直知道穆时海有个想了很多年的人。两个人一起去高空跳伞,穆时海跳下去喊的名字是许迟川;峡谷蹦极纵身一跃的时候,喊的也是许迟川;胃出血送去医院抢救昏迷不醒,喃喃自语的嘴里,叫的也是许迟川。   每年四月二十五这天,穆时海都像丢了魂的行尸走肉,雷打不动抱着一箱啤酒坐在面朝华国的方向,桌上堆着包装精美却送不出去的礼物,一喝就是一整晚。   他后来才知道,这天是许迟川的生日。平日游刃有余倨傲多变的小少爷,喝多以后像条被丢弃荒野没人要的野狗,抱着相框一边哭一边喊崽崽。   那时的他不能体会这样的情感,除了遗憾和心疼,还有一点不解。   不是曲终人,不明曲中意。如今只要转一转他和夏宸衍会分开的念头,不能想,想一想就会发疯。   那么这么多年的穆时海和许迟川,该是活在怎样的痛苦之中。   “现在就算知道他的下落,我也不敢说。”瞿淮揉揉太阳穴很头痛:“医生说了,不能刺激他,就算我现在告诉他穆时海的下落,见不到人,还不如不说。”   “穆时海走不了,”迟凛十指相扣握着夏宸衍:“他不是不想回来;”   “是没办法回来;”   “他爸给他手机被装了窃听和监控,一个电话和信息都不能往国内发;护照也被扣了,寸步难行,不然也不会是我来华国拓展公司;”   “我刚遇见他的时候,他连饭都吃不起,连续啃了一个月的干面包,身上的钱只够活着,上课每天都有人跟着他;”   “我见他也跑过,还没到机场就被抓回去,被皮带抽得鼻青脸肿,手骨折了好几次,每天打着石膏去上课;”   “这只是我知道的和看到的冰山一角,穆时海很少说他的事。但我可以确定,他一天都没有忘记过许迟川。”   “我知道,”不能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日子:“如果他忘了,许迟川受的苦,就太可笑了。”   “这是死局,”小狼崽低下头,想起许迟川在二十三中门口的背影:“外人没法破解。”   “等去了英国,我会想办法帮他摆脱他爸的控制,”迟凛坚定地看着瞿淮:“至于这边的人,就交给你了。”   “我会看住他的,”为了好友而达成一致:“迟凛哥,拜托你,让穆时海回来快一点;”   “不要让许迟川再等很多年。”   好了我   一口气放完所有精修   然后更新   大家快来爱我! 第29章 痛与罚   别墅里养了半个月,迟凛和夏宸衍终于在郁晟儒忍无可忍爆发前搬回自己家。只是颜溪没有跟他们住在一起,颜女士一朝摆脱躲藏的生活,和几个在岚省的多年未见的朋友出门长聚,彻底把自己儿子忘到九霄云外。   尽管公司的事有穆时海上手,但华国的很多事务依旧需要迟凛亲自处理,工作堆积,办公室里的文件摞成厚厚一沓,迟总平生第一次贪恋温柔乡,生出消极怠工的昏君思想。   夏宸衍这个人,继承了夏妈妈艺术家的浪漫与感性,本身感情丰富且细腻,又增添夏父的冷静与理智,两种性格在他身上得到完美的融合与体现。   譬如他对言之扬。陷入进去时有绝不回头的决绝,爱到退无可退将自己燃烧殆尽,可化作灰烬的醒悟,抽身而退就再不瞻前顾后。   而现在灰烬被人悉心拾起照料,埋在另一个人宽厚安稳的胸膛,重新开出一朵纯白无暇的水仙。   “我还是不放心,”下班回家,手上拿着和在医院工作的朋友预定好的全身体检,一定要迟凛再去做一个全身检查:“这周五我们再去一次医院。”   “好,听你的,”厨房里,男人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拿勺子尝尝汤的咸淡:“衍衍你来尝尝,看看手艺是不是退化了?”   “不是说好了最近我做饭,怎么不等我回来?”夏宸衍尝了一小口,莲藕的糯香混合排骨的肉味,很好喝:“还是你嫌我做饭不吃?”   “怎么可能,”低头刚好亲到他额头:“是怕你累。”   夏宸衍拿出碗筷盛饭:“对了,有件事和你说。”   “什么?”   “今天沈霰枫来找我,”最后一个清炒时蔬被端上桌:“说言之扬被他爸关起来快一个月了;”   “你的行踪是他偷偷告诉你爸的,沈霰枫给他擦屁股来道歉。”   “没必要,”迟凛乘了碗汤放在夏宸衍面前:“我不在乎是不是他告的密,道歉是于事无补的自我安慰,何况还不是他自己亲自来说。”   “所以我和沈霰枫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剃了一个排骨肉夹到他碗里:“反正以后我们也不会和他有关系。”   实木的餐桌桌面光洁如新,是夏宸衍爱干净每天收拾打扫的成果;砂锅内余温缭绕,浓汤鲜硕;电视柜旁白瓷瓶里的腊梅,花瓣还残留着几滴未蒸发的晶露,是临走前瞿淮从树上拆下来给的;客厅内,暖黄的灯罩映出一双痴缠人影,来自的拥抱与亲吻,是永远无法拒绝的欢喜。   “他真是这么说的?”说这话的男人眼皮浮肿,一脸胡子拉碴,带着很久都没认真打理和梳洗的疲惫,睡衣皱皱巴巴大概已经久很没换,地上七零八落散着各式各样的酒瓶,红酒渍脏了地板,拧成一道洗不掉的疤。   这是言之扬被关在家的第不知道多少天。从被他爸抓回家开始,既不允许他出门也不准别人来找他,除了手机电脑一切通讯工具外要什么给什么,只是隔绝了他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沈霰枫求了好久都被言董婉拒,直到最近言之扬老实了些,才松口让他见人。   “是,夏宸衍的原话;”   “他说了,是不是你告的密都无所谓,事情已经过了,他既不想追究,也不和你计较;”   “他准备和迟凛去英国,”此话一出,沈霰枫终于看见这张颓丧的脸终于有了点表情变化:“扬子,事情到这个地步,你该一早就有心理准备。”   “英?英国?”   “是。”   英俊的脸上有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要抛下这里的一切和那个王八蛋走?”   “迟凛选了迟家,他都愿意没有名分跟他走!”   “不是没有名分;”   “迟凛不仅争到了继承权,他还要和夏宸衍结婚。”   言之扬如遭雷击,冷笑不已:“我不信,他爷爷不会同意的!”   “那是你还不知道,”沈霰枫像个无情的刽子手戳破他最后的美梦:“迟老爷子中风进医院了,现在迟家是迟墨笙说了算;”   “他已经召开发布会宣告,迟家下一任继承人,就是迟凛。”   抬头傻傻愣住,抗拒接受这个事实的男人只不可置信地摇头,那双被泪水充盈沾湿的桃花眼不再潋滟有光,头痛欲裂,周围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是支离破碎的痛苦叫嚣讥讽着他的无能。   沈霰枫心下一横,决心给他最后致命一击,拖着人连滚带爬出了家门,驱车去了窥春。   丢了魂的言总一路沉默不语,他的世界一片断壁残垣,分崩离析的天崩地裂如织就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遏制他的喉咙无法喘息。   “下车,”沈霰枫把他无情拖下车,跌跌撞撞带着他进了窥春的地下一层。   光明和阴影只有一线之隔。地上是纸醉金迷富丽堂皇的快乐,地下则遍布污秽与黑暗——这里是阳光照不进来的地方。漆黑阴森的地下,粗糙的水泥板是楼上寻欢作乐的人们永远不会触及的疾苦,空气浑浊弥漫着腐朽与交易的血腥。   言之扬这才回过神,眉头紧皱看着他:“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来让你死心。”   “我知道你不甘心也很不忿,为什么迟凛可以两全;”   “现在就让你知道为什么。”长长的走道晦暗不明,沈霰枫带他继续往前,在一个扣死的小门前停下,铁门斑驳生锈,言之扬顿生一点不好的预感。   沉重的铁门发出嘎吱的尖锐声,推开门,一股潮湿与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人止不住咳嗽。房间窄小,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猝不及防,伸出手把人推了进去。   “操!你干什么!”   沈霰枫认真的让他有些害怕:“就是这样黑到不见天日的小屋,迟驭关了迟凛七天;”   “没有声音,不知时间,也没人和他说话;”   “只要迟凛点点头,答应和夏宸衍分手,就能马上被放出去;”   “但从他关进去到被放出来,一个求饶的字都没有,他还被打断了一条腿;”   关上门,空旷的声音从小窗传来:“房间里有紧急求助的按钮,你不是觉得不甘心么?觉得你肯定比迟凛爱夏宸衍;”   “我们就来看看,你嘴里的爱,是不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多?”   门被重重锁上,半点光亮都不见的黑,呼吸声都可被听见得一清二楚,言之扬收紧拳头。   七天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第30章 当猝不及防见到家长   时间流失静止,万籁寂静,黑暗让人恐惧又沉昏。   言之扬有些喘不过气,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待了几个小时,但感觉却过了很久很久,只有呼吸和心跳的沉寂。   但这样的独处,让从前那些快要被他遗忘的往事得以在此刻翻涌喘息,探出一点飘渺的线头。   潮湿的泪痕沁满,滴落在地,如响鼓重锤。   他是真心爱过夏宸衍的。   尽管追他是为了赌一口气,但是在这个过程里,他不止在享受追逐猎物的快乐,也为夏宸衍的一举一动逐渐痴迷。他爱夏宸衍的清高与骨气,洒脱和才华。外院英语演讲比赛的第一名,青大辩论赛的最佳辩手和学生会主席,高岭之花被人一朝折取,征服与骄傲爆棚。如此优秀的男人肯雌伏在他身下,他也曾恨不得全世界宣布,夏宸衍是他一个人的。   他念的经管学院离外院隔了半个青大的距离,只要夏宸衍有课,都会风雨无阻地去教室门口等着,两个人一起吃饭再送他回寝室,扯着衣角不许人上楼,一定要嬉皮笑脸的讨一个吻。那时的夏宸衍,青涩羞透绷着红透的脸,那时的言之扬,是只要一个吻也能快乐的男孩。   毕业后他进了家里的企业接受生意,夏宸衍也顺利在外企工作。   黑暗中赫然睁大的双眼,看不清悔恨和眼泪。分明一开始不想同居的是夏宸衍,是他死皮赖脸求来的机会。而最后也是他用冷漠和失望,亲自把人赶了出去。   夏宸衍下班比他早,所以每次他到家时永远能看到桌上准时热气腾腾的饭菜,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那是专门为他算好时间做的;过惯少爷生活的言工资不知道柴米油盐,不懂如何打扫,家里清洁和琐事也是夏宸衍一手包办。   偏爱没有让他心生感激,反而惯坏了人,让他恃宠生骄。   再炙热的滚烫岩浆也有冷却沸腾的那天,何况是本性难耐的言之扬。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已经没有力气坐着的人,仰着面趴在地上,像一条奄奄一息的丧家犬。粗糙的地板冰凉,一滴热泪顺着眼角,是几个月来第一次真心的悔意。   太迟了,没有在饭菜残冷倒进垃圾桶的时候制止,没有在生日蛋糕馊掉以前吃完,没有在纸醉金迷声色犬马中止步,没有在背叛出轨前醒悟。   三年里的无数机会,全葬送在他自己手里。   最开始参加饭局也会洁身自好,推开凑上前来的男男女女,心里想的是,如果被小衍知道他会很生气很失望。   冷意席卷而来,倒地的男人蜷缩一团,可我后来到底为什么还是让他那么失望?   一句一句眼花缭乱的言总,新鲜美好的肉体,娇俏撒娇的调笑,被其他公子哥嘲笑气管炎怕老婆,难道言公子真的被一个男人给套上了?可怜自尊心发作,才会借着酒意说出那句,就是养着玩。   时光能倒流,他一定狠狠给那时的自己两耳光,然后大手一挥的骄傲,我就是被夏宸衍套上了,还是要套一辈子的那种。   晦涩死寂的黑黝,看不清凄迷痛苦,像他对夏宸衍三年失望灰心的视而不见。想起大学时夏宸衍和外联部部长一起拉一个赞助,对方反反复复,第三次同意又反悔后再来找他,却被夏宸衍坚决拒绝再不松口。   真的对自己不算薄待了,三年,有多少个三次被他挥霍?   “言之扬,没有什么是给你用来挥霍爱情的理由,”分手时的话犹在耳边振聋发聩:“就是被人爱着的,也不行。”   他爱夏宸衍爱他的样子,因为爱过,才分开得如此不体面。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上演浪子回头,更多时候,生活给的是抱憾终生。   沈霰枫坐在门外时不时看看表,二十二个小时了,以他对言之扬的判断,最多两天就该求饶。   带言之扬来的初衷,是想让他看清自己的心。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清楚发小的本性,虽然难以安定却不是发自骨子里的渣与坏,只是心智不坚,容易随波逐流。   他希望用迟凛感受过的让言之扬看清自己,私心也想用这点痛苦偿还夏宸衍万一。错事就要接受惩罚,如同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然而另外两位当事人并不关心这一切,汇庭房子里,迟凛正手心出汗站得笔直,接受沙发上一男一女的审视。   夏父夏母突然杀回国,迟总猝不及防毫无防备的,见了岳父岳母。   “爸,妈,这是迟凛,”夏宸衍憋着笑,难得一见迟总如临大敌的反应,可爱到走路都同手同脚:“我男朋友。”   “这是我爸妈,”拉拉袖口示意他叫人:“我爸休假正好回国,来看看我。”   迟总嘴一哆嗦:“爸,妈……”   满场寂静,只剩尴尬快速蔓延整个客厅。   我刚刚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夏妈妈爆笑,拉过迟凛的手,摸到满掌心的汗:“这孩子真可爱,乖,早晚是要叫妈的。”   夏父一声冷哼,颇有点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不忿:“我答应他们两的事了么?”   “你答不答应没关系,”夏妈妈眉眼弯弯,五十多岁依旧保养得宜,眼里还保留着少女的纯真,一看就是在婚姻中被娇宠的女人:“我觉得小迟挺好,到时候管我叫妈,管你叫伯父也行。”   ……我这是娶了个什么老婆!   “妈,”夏宸衍给两位老人沏了茶:“您和爸怎么突然回来了?”   “迟家的事我们听说了,”夏妈妈端坐正色,郑重给迟凛道谢:“好孩子,为我们夏夏受苦了;”   “我和你夏叔叔很早就知道夏夏的性向,所以你别担心,我们不会反对;”   “只一样,”慈母的忧心让迟凛肃然:“聚散都是缘,万一真到那一天,阿姨希望你们好聚,也能好散。”   公事上杀伐决断的男人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决心,谈判时的咄咄逼人一针见血一样都用不上,哗啦一跪,可把夏父都吓了一跳。   “伯父,伯母,您们放心,”半跪的男人目光炙热言辞恳切:“我是要和衍衍过一辈子的;”   “我要和他结婚,是被法律保护的关系;”   “我会对他很好,不会让他再受委屈。”   一辈子太长,一辈子太短,但是只要想到你,我还是对这七苦皆全的人间充满期待。 第31章 一家不容两狗   按响那道紧急求助铃时言之扬已精疲力尽,心力交瘁,按钮在指尖发抖,开始出现幻觉、耳鸣和意识模糊。时光漫长冗远,已是最后极限。   沈霰枫打开门嗔目结舌,不敢认趴在门口衣衫脏乱头发蓬松的窘迫男人是自己发小,奄奄一息到他觉得言之扬下一秒就能晕过去,地上的人嘴唇张张合合,却没力气出声,沈霰枫连忙把他搀扶起,侧耳听见他断断续续地气息:“我……多久……”   “三天。”   迟凛的一半都没有。苍白的脸露出惨然一笑,随即倒地陷入昏迷。   三年,他还了这段感情三天,彻底画上句号和过去断裂。   人生若只如初见,篮球赛上朝气蓬勃挥洒球技的男孩,是那年夏天浮光掠影中最最动心的惊鸿一瞥。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我还是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终于失去你了。   安静的高级病房,沈霰枫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的人,言之扬其实更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安静睡谧时温柔无害,夏宸衍就是催他彻底成长的那道劫。   劫渡了,也不是他的了。   希望你真的明白,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爱情不是用来挥霍无度的砝码。   迟凛其实知道言之扬在住院,成年人的世界,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和言氏的合作在救出衍衍后还是一直在稳步进行,有风言风语传来,说言公子前几天被送进医院,到现在都没出来。迟总听过就忘,不打算把这个好不容易赶出自己生活的赖皮膏药在衍衍面前旧事重提。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去履行答应夏宸衍的承诺。   “迟总,”岚省最大的宠物中心,前台经理按时站在门口接客人:“您定的那只小金毛,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身体很健康,按照您的要求是只纯赛级的小公狗,疫苗我们这边已经打过,剩下的每年定期要打的,您带狗狗按时去指定地点打就好。”   还没走进,一只小小的身影已经跳起来趴着栏杆摇着尾巴,乌墨圆润的眼珠滴溜溜看着他,细粉的舌头舔舔迟凛手心,传递出一点酥酥的微麻。   衍衍应该会很喜欢。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浑身写满要和这个男人回家的期待。   “就它了,”迟凛起身对着经理交代:“狗零食玩具还有窝,一起打包好,现在带走。”   夏宸衍到家时,敏锐嗅出空气中有和平时不一样的气息。   一种不属于他和迟凛的味道。   总不能是家里进贼了吧?   面无表情扭扭手腕,大学的跆拳道应该还没丢。   脚步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低头,一只牙都还没长齐的小金毛摇着尾巴跌跌撞撞,张口含住自己裤脚,还发出嘤嘤呜呜的叫声。   太可爱了……蹲下把狗狗抱起,张着小短腿求抱的样子让人笑出了声,忍不住亲昵地抵着头相互蹭蹭,迟凛站在二楼卧室,难得看见衍衍露出这么孩子气的笑可爱,修肃的面庞也变得柔和:“喜欢吗?”   这才抬头看见人,抱着狗狗上楼,仰头亲亲男人的脸:“喜欢,什么时候买的?”   “去马丘比丘前就定了,耽误了这么久才抱回家,”搂过一大一小两个宝贝:“给它取个名字吧衍衍。”   “我想想,”手上的小家伙含着前爪,一脸无辜看着自己,口水都快流到他手上:“叫它王子吧。”   “叫?叫什么?”   “王子啊,”夏宸衍坦然以对,抱着狗崽亲了又亲:“这不是赛级的狗狗吗?叫个王子才符合身份。”   迟凛瞪着这个刚断奶没多久,连口水都还不会咽的小东西,顿生一点危机感。   还王子,叫王八还差不多。   然而老婆的话是不敢不听的,含泪看着衍衍逗了一晚上的狗,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做饭洗碗晾衣服的自己。好不容易等到睡觉,想和老婆亲热亲热的迟总却碰了一鼻子灰——王子太小,夏宸衍不放心它睡在外面,干脆把狗窝挪近了卧室。   “别闹,”捉住迟凛作乱伸进自己胸口的手,脸热发烫:“王子会看见的。”   我到底为什么要带条狗回家给自己添乱!!   没有办法,迟总恨恨看着人,翻身被子一蒙头,压着老婆亲了个够本才算完。   “它有三个月了,”浑身燥热,下腹烧起一把火:“是一条已经成熟的狗子,它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王子:????我爸对我可能有什么误会。   讨价还价,迟凛像一只撒娇拱头的大金毛,磨得夏宸衍没办法,松口答应半个月后还是把王子放回阳台。   夜色催起浓厚的睡意,怀里的宝贝呼吸平稳绵长,满腔缱绻爱意在男人温静如水的目光无限放大,只有在瞥见床尾呼呼大睡的小金毛时,眼神里多了些不可说醋意。   一山不容二虎,一家不容两狗。   胳膊收紧胸膛贴近,这是我一个人的老婆。 第32章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虽然定了要去英国的行程,但分公司刚成立不久,迟凛需要做的交接和善后还很多,而且等夏宸衍办完公司离职的手续、准备签证、处理房子等等等等……一样一样处理完,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王子也从一只小奶金毛慢慢长成一条活泼好动的少年狗。可惜毛还没长完,现在正处于狗生最丑的阶段。   跨洋的视频会议已经结束,只有穆时海还停留在办公室崭新的液晶显示屏上迟凛独独把他留下,却久久不开口说正事,只一动不动坐在椅子里,点漆似的墨瞳一直打量他。   “老迟总,”穆时海打了个哈欠,泪珠盈睫:“我这边可是快半夜了,赶紧说,说完我去睡觉。”   “慌什么,这么多年失眠,差这一天你能早睡?”   “时海,”迟凛背靠座椅,双手交握:“想回国么?”   “哥,”屏幕英气痞雅的男人露出一点玩世不恭的苦笑:“你是故意说这话来刺激我?”   还是避而不答,只一直追问:“你想回来么?”   目光溃散,是没有焦距的光点:“当然想;”   这时的穆时海才像一个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不是平日八面玲珑的小穆总:“他在的地方,关山迢递也是想去的。”   “好,”对面的男人拿出文件肃然起身:“我要带衍衍回英国,一是为了和他结婚,二是要接手迟家的产业;”   穆时海怔然睁大的双眼满是震惊,悟出一点迟凛话里的含义。   “华国的业务和市场是公司最重视的未来发展,我回去,换你来;”   “不用有后顾之忧,”迟凛打断他张嘴想说的话:“等我彻底掌手迟家,阻碍你的一切问题,都替你铺平道路;”   “但是你想清楚了,你舍得吗?”   舍得吗?   大洋彼岸的人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也给了无数次相同肯定的答案。   舍得的,穆家的产业和财富,英国移民的身份,这么多年的打拼要重新开始。   然而他穆时海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任何可以和许迟川相比。   “我舍得的,”过于激动而让他语无伦次:“你,如果,我,我什么都舍得。”   “好,”一锤定音,在彻底继承迟家后,这是迟凛决定要做的第一件事:“最多半年。”   “别急,”屏幕那头的男人浑身发抖,欣喜若狂过头就是害怕失去希望的患得患失:“我确信,他还等着你。”   大学时代落魄狼狈的小学弟,创业初期一起打拼的合伙人,到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小穆总。   我希望你余生圆满。   汇庭的房子没有卖,迟凛把钥匙交给自己在国内的朋友,定期清洁打扫,只是房产证上的名字换成了老婆的。而夏宸衍自己那套公寓则托付给了瞿淮,让他帮忙出租或是售卖。   回到家时衍衍正在收拾行李,一箱一箱整理打包好的东西整整齐齐垒在客厅,堆满大半个屋子。   “衍衍,”迟总脱掉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从背后抱住爱人:“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我来整理打包。”   “顺手的事,”夏宸衍封好最后一个箱子:“你和他说了?”   “嗯。”   “他答应了?”   “当然,”把人转过来面对面相拥:“他恨不得马上飞回来。”   “那你和他说了没?你要退出董事会,把公司交给他一个人?”   “还没有,”迟总舍不得老婆动手,搬起最后一箱东西放到一起:“等他快回来的时候我再说,去了英国让他慢慢熟悉我负责的板块,而且他自尊心强,不一定肯白要我手上的股份。”   “再想办法说服他吧。”   楼上撒欢儿的王子听见主人回来,撒丫子跑下楼,没踩稳,直直摔了个狗啃泥,呜呜咽咽要落泪了的模样,夏宸衍哭笑不得摸摸委屈的狗头。   “这狗太笨了,”来自后爸的无情吐槽:“一点都不随你。”   “是啊,”夏宸衍抱起狗子往卧室去:“不随我,随你嘛。”   迟总:????   出发去机场的那天,天气格外好,王子办了宠物托运,迟凛取了票,一手拿行李一手牵老婆准备进安检口。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干涩眷念,两人停下脚步回头:“小衍……”   是言之扬。   眼前的男人好似大病初愈,消瘦不少,少了以往风流浪荡的气韵,如脱胎换骨。   “你怎么在这?”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言之扬,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人。   “我,我知道你今天走,”局促不安地看着他,深怕自己被误会:“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来送送你。”   “嗯。”不欲与他多言,转身要走。   “衍,小衍!”拳头紧握,男人神色热切,没了那些浮躁的欲望,也少了以往天之骄子的气宇轩昂:“我,对不起。”   好像还没有正式道过歉。   “对不起,”急急向前一步试图伸手握住他,却还是缩了回来,眼里是迟来却真心的悔恨:“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现在也太晚;”   “但是,真的对不起,为以前的所有事;”   “以后,你要好好的,祝你幸福。”   夏宸衍看着他,好像在重新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大学时代肆意洒脱的脸,吵架后不耐的表情,敷衍烦躁的不安,疯狂后悔的眼泪在他面前一一闪过。良久轻轻点头,挽着迟凛胳膊走向安检,留下一个越行越远直至消失的背影。   眼底的黯然渐郁渐浓,肩膀无力垂落,指尖离他还有一公分时收回,是刚刚他们分手以来最近的距离。好像沾染上一点以往熟悉的苦茶香,抬手闻一闻,却什么都没留下。   对不起,   为我的幼稚,我的错误,我的不成熟,通通向你道歉。   飞机起飞前,夏宸衍透过窗口看向窗外,碧空如洗,蓝幽幽的天空漂浮几片干净悠柔的云。   一如他离开言之扬,遇见迟凛的那天。   “衍衍,”迟总拉过自己宝贝的手,在分开时,两人手上多了一对款式相同的戒指:“我不太会说话,也很笨拙,不知道怎么表达;”   十指交扣,你是我下辈子还想遇见的人。   “但从今以后,只要我有的,全都给你。” 第33章 番外一——圣诞节   “汪汪,汪汪汪!”快一岁的小金毛对着门口狂吠,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整条狗格外激动,毛茸茸的尾巴快要摇断,如没有感情的旋风机器。   厨房盛汤的迟凛听见自己家狗疯了似的叫喊,就知道是夏宸衍回来了。   “衍衍,”穿白围腰的男人将爱人拥入满怀,低头亲吻:“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还好,”亲完大的蹲下去亲小的,一手撸王子一手揉脑袋:“就是新同事不太对劲。”   不动声色把手移到自己腰上:“为难你了?”   “不是,”夏宸衍坐在沙发上推开试图往自己身上爬的狗:“有个叫大卫的斯文西装男,今天一直盯着我看。”   !!!迟凛脑海迅速拉响十级警报,这是有情敌的预兆!   瞥见男人凝重的表情,身后看不见的尾巴和王子一样耷拉垂下,夏宸衍起了坏心思,轻描淡写继续逗他:“下班还邀请我一起吃晚饭。”   迟总身上如果有毛,现在应该是一根根竖立炸裂的。   “但是我拒绝了,”实在没有办法对双黑漆漆里带着委屈的眼视而不见,捧过男人的脸亲一口安慰:“亮出戒指,说我结婚了。”   “我饿了,”夏宸衍去厨房拿碗:“去吃饭。”   迟大总裁看着窄臀细腰的背影,盘算今晚是不是在老婆脖子上留几个印,震慑一下某些不法分子的非分之想。   给王子的碗里给倒满狗粮,然而小金毛明显对人类食物更感兴趣,左晃右晃扒拉两个爸爸裤腿,博得一点同情换来几块骨头。   “你乖,”夏宸衍拉开哈喇子掉一地的狗儿子:“吃了要生病。”   王子:我不想活了。   迟凛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一手捏后脖颈一手拿狗碗,不理会呜呜呜的嚎叫哀求,毫不留情把儿子关进阳台。   清静了。   夹了一块儿排骨放进男人碗里:“小心眼儿。”   “我没有,”迟总义正词严:“它会影响你吃饭。”   等衍衍喝完最后一口汤,任劳任怨的总裁大人自觉收拾碗筷去厨房,顺便把昨天买的草莓洗了。   “来,”夏宸衍打开阳台门,王子摇着尾巴要舔小爸爸的脸:“你爸就是小气,但是你也要乖一点。”   王子听不懂,反正知道家里是小爸爸做主,使劲流着口水表示自己的激动。   “走,”给狗套上牵引绳,带上铲便便的工具准备出门:“我们去遛遛。”   迟凛买的房子并没太靠近市中心,公寓不远处有一个小公园,王子已经把路记得很熟,兴冲冲走前面开路。夏宸衍一手拉着狗绳一手牵着迟凛,落日沉霭,一家三口从光影中走来。   王子在外面是很乖的,当然这有可能是因为上过宠物学校的关系,夏宸衍没有放绳,沿着公园小径走走停停,一路上碰见别人家狗,王子都要停下来闻屁股打招呼。   “衍衍,”看着公园已经张灯结彩的装饰,日理万机的迟总终于想起圣诞节快到了:“圣诞节想怎么过吗?”   “就留在这边吧,”有小孩经过,夏宸衍拉回王子乖乖坐在自己身边:“迟家那边……要回去看看吗?”   “不去,”自从迟凛回英国,迟墨笙已经明里暗里将迟家部分产业慢慢移交到儿子手里,只是迟凛态度还是很冷淡,只谈公事不谈亲情:“陪你。”   “那伯母……”   提到颜溪,男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开裂:“我妈去埃及了;”   “她说自己躲迟墨笙这个瘪犊子这么多年,好多想去的地方都没去过,第一站去金字塔看法老,叫我别烦她。”   “好吧,”不愧是迟妈妈:“那就我们两个和王子在家过。”   迟凛欲言又止。夏宸衍贴心接话:“我知道你想叫小海,我也想过叫他一起来,但是他看见我们两……会不会想起许迟川?”   “你先问问他愿不愿意,要是愿意就我们四个一起。”   “好,”啵啵老婆一大口:“衍衍你真好。”   “不是吧老迟,”穆时海一口咖啡差点洒在电脑上:“嫌你家灯泡不够亮拿我去凑数?”   “不来?”   “来呀,”英气逼人的小穆总褪去工作时的圆滑与尖锐,玩世不恭的漫不经心将心底溃烂掩饰极好:“我带个大火鸡去。”   “不要,”迟凛面无表情表达鄙视:“难吃死了。”   “哎哎哎怎么就看不起火鸡了!”穆时海对着迟凛背影咆哮,看见助理端着茶杯进门时迅速坐正收敛表情,一脸冷漠。   “穆总,下午三点要去几个部门经理的总结例会您要参加。”   “嗯。”   “这是您上次打回去的计划书,他们重新改版了。”汇报完工作仪态优雅站在办公桌前,然而对面男人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嗯。”   助理小姐应声而出,已经对小穆总的冷漠无视习以为常,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已经看到麻木,工作里小穆总手腕之毒辣阴狠,让人常常忘记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公司里对他有点想法的男男女女全都望而生畏。   何况穆总桌上常年摆着一张谁都不许动的照片,小穆总唯一的情感波动,只有看着相框里的男孩,才会显露出柔和。   晚上回家迟凛把公司里的事说了,夏宸衍表示很欢迎:“那明天去一趟Tesco。”   呜呜呜番外终于安排上啦!   抱歉大家   最近三次太不顺心了   我会尽快调整的! 第34章 番外——假酒害人   好啦好啦 来让我儿子吃饱! 圣诞节番外……我记得的!   从上学开始,夏宸衍的自控力就已经远超同龄人,比如别的小孩都堆在假期末疯狂赶作业,但小宸衍已经知道做个计划表每天分摊任务;比如打游戏这件事,夏宸衍从来不会一次玩超过三把哪怕那天运气极好场场MVP;再比如刮风下雨都要保持一周三次的健身训练,今天应该完成的工作绝对不拖延到明天。   只有在面对迟凛时,才会有一些例外。   比如周末不上班,早晨在窝在迟总怀里睡到九点醒,拉开窗帘,金色阳光散落满床,然后迟凛起床做饭,饭好了再端回卧室,支个小桌子两人对坐,你一口我一口在床上吃完,然后再起床出门遛狗。   至于应酬之类的交际,夏宸衍更是从没出过错,觥筹交错到最后散局,他一定是最清醒,并且把所有人都送上车的那个,每次迟凛来接他,除了脸上两坨红晕和稍显迷离的眼神外,根本看不出自己老婆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所以今天,迟总接到电话,电话那头瞿淮支支吾吾,说学长喝醉了姐夫快来接一下时,男人是很意外的。   “抱歉啊,迟凛哥,”瞿淮很不好意思,明明是知道他来英国旅游学长专门给他接风,结果还把人家灌醉了:“我们玩骰子比点数……然后就……”   心虚摸摸鼻子,他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郁晟儒!谁让他教自己这些的!而且没想到长岛冰茶的后劲这么大……五杯……应该?不要紧吧?   “没关系,”迟凛接过眼神迷茫不哭不闹的老婆,开门送他上车:“你呢?要坐我车一起走吗?”   “不用不用,”挥手和两人告别:“郁晟儒马上来接我了。”   “好,那你注意安全。”   “迟凛哥再见。”   “再见。”   座椅被放平,喝醉了的夏宸衍乖乖躺在副驾驶,偶尔吧唧吧唧嘴,滚烫的眼神蒙上一层水雾,虽然看人眼带重影,但凭借熟悉的气息还是认出了迟凛,伸出手抓住他衣服下摆:“老公……”   咔嚓!   被这一句老公吓到的男人猝不及防一脚急刹,头差点撞到方向盘。   衍衍居然叫他老公!   “宝贝,衍衍……”迟凛小心翼翼喊了声,以确定这不是幻觉:“你叫我什么?”   “老公啊,”亮晶晶的眼神些微迷茫:“你不是我老公吗?”   是!!!   “宝贝,”摸摸泛起红潮的脸,微微有些发烫:“你热吗?”   “热,”温润生凉的玉燃烧成触手生热的火,身体燥热难耐,伸手解开衬衣最上头的两颗扣子,露出一片泛起粉红的锁骨:“好热啊,我要脱衣服。”   !从来不知道衍衍喝醉了这么可爱,迟凛一脚油门冲到底,从夏宸衍解扣子开始,头脑一片热血直冲下腹,牛仔裤太紧硌得有点疼。   这么可爱的老婆,不吃到肚子里都对不起自己。   好在夏宸衍不是醉倒意识完全模糊,还记得家住在哪儿。还没进门就听见王子十分激动的汪汪汪,摇着尾巴欢迎小爸爸回家。   “你是谁家的狗啊?揉揉毛绒绒的狗脑袋,蹲下和王子说话:“你好帅啊,长得真像我老公。”   刚锁好门的迟凛听见这话哭笑不得,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来衍衍,”干脆把人抱起直奔浴室:“我们去洗澡。”   “好~”   浴室里,脱得光光的夏宸衍捏着满浴缸的泡泡,抓起一点又吹散,偶尔还抹一点在任劳任怨给自己搓澡的男人身上。   “衍衍乖,”拧开喷头给他冲泡泡:“我们先洗完。”   夜还长呢。   擦干后望着光溜溜的老婆,有人心猿意马,夏宸衍坐在浴缸里张开手,仰头看他:“要抱抱。”   抱!马上就抱!   暖气是一早就打开的,卧室里暖气蒸腾,被子蓬松,夏宸衍钻进被窝,只留出一颗脑袋,目光灼灼盯着迟凛:“你不睡吗?”   “睡,”边脱衣服边纠结,这酒到底醒还是没醒?别一会坏事做到一半清醒了,那就不好办了:“马上就来。”   刚上床,就感觉一团火热从背后贴来,八爪鱼似的缠住自己,呼吸炙热,喷洒在后脖颈,激起一片颤栗,潮湿热情的吻绽放在身后,一路从后颈蔓延至臂膀,声音迷糊:“老公,亲亲我。”   这他妈真是要命了!   这不是两个人之间最激烈的吻,但一定是最凶狠的吻,舌头搅弄口腔最深处,又深又急,呼吸渐渐跟不上,夏宸衍满脸通红,水光潋滟,赌气推开迟凛,嘴唇又红又肿:“喘不上气了。”   拿出床头的润滑油和套子,边做扩张边给自己戴套。夏宸衍有一点洁癖,迟凛很尊重他,每次都自觉拿套出来,但经常是夏宸衍主动说不用。   如果是他,什么原则,都可以后退打破。   但今天夏宸衍喝醉了,方便等会清理还是得带上。   下一秒,已经套进大半个龟头的套子被自己老婆一把扯下丢掉,语气不满:“不要这个,要你射进来。”   今天真是要命了!   硕大粗长的肉具一入到底,被高热的肠道细细密密包裹吸吮,迟总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宝贝,你好紧啊。”   “嗯……”不满他插着不动,含着阴茎晃晃腰:“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   男人不能说不行!   气血上涌,扛起一条腿放在肩上,迟凛腰力惊人,每一下都大开大合用力挞干,次次顶在夏宸衍的敏感点,肠道分泌湿滑的黏液,抽出时沾满龟头和柱身,泡沫和淫水四下飞溅,穴口红艳,啪啪声混合身下人的哭腔和求饶不绝于耳:“轻……轻点……呜……老公……”   “衍衍,”汗水划过蜜色胸膛滚落在小腹:“再叫几声?嗯?叫给我听?”   “老,老公……”被操熟的衍衍眼波流转,露出几分平时甚少可见的媚态与风情,环抱住男人的脖子,清润的嗓音掺了蜜,又甜又娇:“太,太快了……呜……慢一点……”   今晚打好算盘要使坏的男人干脆停下不动,粗大一根插在湿滑的穴,享受着老婆无意识夹紧时的快感。   “嗯?你,你动啊?”   “来宝贝,”   翻身换位,让他骑在自己身上,拍拍老婆白嫩有弹性的屁股,顶的更深了些:“自己动。”   喝醉酒的夏宸衍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正经和害羞,大大方方骑在迟凛身上,抬腰将不小心滑出来的阴茎一点一点重新吞回,扶着男人的胸膛开始有节奏律动。   迟凛看得鼻头一热,下意识伸手一摸,还好还好,没流鼻血。被自己吸肿的小奶头太可爱,忍不住伸手拧一拧摸一摸,然而手刚碰到,狭窄的穴道就把自己夹得更紧,得亏意志强大才忍住没射。   腰身白皙,挺翘的臀每一次落下都撞出清脆的响声,股间一片泥泞,打湿两人小腹。迟凛伸手撸动夏宸衍蓬勃精神的一根,马眼流出清液打湿手指,抹在两颗小奶头上,挺起上身一口含住细细吸吮,听见头顶传来急促的呜咽,上上下下起伏速度加速,一阵失控龟头不小心擦过前列腺,快感呼啸而过,死死抓住男人胳膊,划出一片血痕,放缓速度边动边哭,声腔里满是委屈:“呜呜呜……老公轻一点,操的太深了……”   迟凛没说话,人已经徘徊在疯掉的边缘,喝醉酒的老婆怎么能这么可爱!一双大手死死扣住腰不许他动,每一下都顶在最深最嫩的地方,肚子几乎能看见凸起,摸一摸还能感觉到自己在他体内。   鱼水之欢,大抵如此。   “衍衍,宝贝,老婆,”翻身将人压下,吻干他脸上的泪痕:“乖,今天射在里面好不好?”   “呜……好……”被操到迷糊的男人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都射进来,别拔,要给老公生宝宝。”   瞳孔地震,按压身下人小腹,快速抽插数次,次次撞过敏感点,逼得夏宸衍边哭边射,脱力的手捶打毫无力度:“你,呜……你坏……”   一前一后同时高潮,大股滚烫的精液射在内壁,抽出时浓精一起潺潺流出,湿了小半张床单。   迟凛一脸餍足,平复喘息后温柔擦干老婆脸一额头的汗,亲亲他哭红的眼:“衍衍真棒。”   夏宸衍没说话,汗水混合精液一身黏腻,已经脱力的身体软软倒在他怀里,一秒熟睡。   一夜好眠,直至天光大亮。   夏宸衍醒来时还残留几分头痛的宿醉,浑身酸痛,发现自己趴在迟凛身上睡了一宿,睡梦中的男人一脸满足,只有他动一动周身都疼。   昨晚和瞿淮摇骰子喝酒。后来迟凛来接他回家,再然后……   再然后就记不起了。   “嗯?老婆你醒了?”迟凛亲亲他,伸出手继续揉腰:“还疼吗?”   “昨晚……我做了什么?”   “衍衍,”迟总有点心虚:“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嗯,我干什么了?”   “你……”咬咬牙,好男人不能骗老婆,再说也不是自己逼他的,顶多算诱骗:“你骑在我身上动……”   “???”夏宸衍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浑身呆滞。   “还,还拿着我的手摸自己……”   “……”表情龟裂,不堪入耳。   “我拔出去你就撒娇,说,说你还要……”   脸烧通红,沉默不语。   “最后我说不射里面的,你不同意,”迟凛有点委屈,射得太深,清理的时候夏宸衍受了点罪:“堵住穴口不让我拔出去,说……”   夏宸衍麻木了,觉得没有什么能更让他不好意思:“说什么?”   “说,还说要给我生个宝宝……”   !!大型死亡现场!被子一蒙把头盖住,反手一指门口:“出去!你出去!”   “老……”   “不许叫我!出去!”   躺在被窝里,从不骂人的夏宸衍在心里把瞿淮骂了千万遍!骗子!不是说长岛冰茶是茶吗!假酒害人!   离家十公里外的酒店,小狼崽狠狠打了两个喷嚏,哭红的眼满是忿忿不平,不就是出去喝了两杯!凭什么就把自己锁在床上操一顿!还操到一半就停了,卡在这里不上不下,难受死了!   撅起屁股趴下身,纤细修长的脚踝赫然两条银光闪烁的锁链,屁股湿透穴口泥泞,回过头,郁晟儒正光着身子居高临下看他,一根烟吸了大半,吐出的烟圈看不清表情,委屈叫人:“老公……”   男人没理他,一大口烟吞云吐雾,冷酷又迷人,叫人自愿臣服。   “爸爸……”   好汉不吃眼前亏,明天看他怎么收拾这老王八蛋:“痒……要爸爸操……”   郁晟儒丢掉烟头,按住自己老婆,接了一个带烟味的吻。   腰疼腿疼屁股疼的两人在床上躺了一天,心底暗骂数遍:假酒害人!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